齊坎拿小銀匙挖出一塊藥膏放於掌心熔化,輕觸他臉頰,蘇子澈蹙眉偏過甚去。天子動手沉重,饒是蘇子澈規複得快,也留下了三道紅痕,印在白淨的皮膚上甚是觸目驚心。
蘇子澈聞言幾近腿軟,他不敢近前,亦不敢不前,隻得膝行到天子腳邊重又叩首:“麟兒知錯了,陛下息怒。”他伏地不起,隻覺天子冷冷的目光正落在本身身上,將貳心內所想看得極其透辟,無可遁逃,他身材未愈,立時便有些昏沉。天子在他頭頂冷聲開口:“麟兒可知何謂‘欺君’?該當何刑?”蘇子澈隻覺耳邊“嗡”地一聲,他自是曉得欺君何意,也知欺君者當斬,可他從不信本身會被冠上“欺君”之名,他望著兄長玄色繡龍紋的衣襬,心下是從未有過的忐忑,怔怔道:“陛下捨不得麟兒死。”
“捨不得?”他額上傷處通紅高腫,卻涓滴不能讓天子心中的肝火稍平,隻見他悄悄咬牙道:“來人,請太宗家法!”
“麟兒。”天子輕喚了一聲,蘇子澈還是不聞不動,天子大驚,從身後半抱起他,又喚了聲,“麟兒。”
天子常常經驗他以後總會冷淡他幾日,如果表情好時,還能許他待在長樂殿養養傷,如果表情不好,帶著傷也要去崇文殿讀書,窗課半點也不準落,不然就是另一頓懲罰。彼時蘇子澈尚能仰仗先帝嚴肅,受責之時盼著有人去給先帝報個信,讓本身少受些捶楚。他仍記取初度被兄長按在膝頭懲罰時,先帝聞訊焦心腸趕來,一把將捱了戒尺的他抱在懷裡,厲聲斥責太子的暴行,可下一句,卻在他耳畔低聲勸,說兄長打他是因為他做錯了事,而不是因為不愛他,讓他不要心生憤懣,要感念兄長的殷殷教誨之情,要敬愛兄長。蘇子澈滿心委曲,連看也不肯看兄長一眼,先帝讓他跟兄長認錯,貳內心不肯,卻見先帝垂垂冷下臉,哭鬨了好久,始終不見爹爹讓步,才抽泣著跟兄長認錯。
天子麵龐沉凝如烏雲密佈,似是山雨欲來之時風滿小樓。蘇子澈盜汗漸出,心機急轉想要勸得天子心生憐意,低垂的睫毛下星眸忽閃,無窮委曲湧上心頭:“麟兒非是成心欺瞞,可爹爹纔去,麟兒實在偶然讀書,三哥就當是諒解麟兒,饒了麟兒此次……”
“你三歲那年,朕親身為你遴選了艮坎離巽四位伴讀,命人悉心教誨,但願他們能成為你的助力。自你六歲出閣讀書,至今已有九載。朕問你,這九年裡,你日夕讀書不輟,究竟是為了甚麼?”天子話音裡儘是悲愴,他未想到夙來寵嬖的小弟會欺瞞本身,若非本日查窗課,發明好久不進崇文殿讀書的麟兒竟分毫不差地完成了窗課,他至今仍不知這些窗課乃是彆人代筆。
蘇子澈笑答:“陛下這話問的奇特,既是麟兒的窗課,天然是麟兒所寫。”天子冷冷一哼道:“虧你說的出口!翰林供奉好歹也是個官,賢兒為你做了多年的窗課,卻當真是知名無份。”蘇子澈神采發白,聽天子之意彷彿早知大皇子為他代筆一事,蘇子澈覥顏笑著跪下道:“麟兒行事荒唐,天子莫為麟兒動氣。”
是了,他們是父子,打斷骨頭尚連著筋,本身這無父無母夙來隻能惹兄長起火之人,又算的了甚麼呢?他的三哥,是他活著上獨一的親人,可這獨一,並不是相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