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鶯賣力奉迎,小手不斷,他舒坦地哼了哼,賞她個冷眼:“你覺得爺是信口拈來?哼,爺但是督察院的,這麼點小事可用不著三司會審,督察院便可決計。上回那豐台縣令也僅被收了烏紗帽,蔡榮本就冇犯甚大錯,偏要死要活的。”
馮元點頭“嗯”了聲。
世人皆目瞪口呆,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何。
待馮元落座後,她卻不坐,也不讓丫環插手,自個兒親身為他布起菜來。邊替他夾著菜,邊搭著幾句“這魚新奇著呢,老爺謹慎魚刺”、“這梅乾也是才晾完的,味兒正”如此。不過彷彿因著極少服侍人,慌亂得很,夾的豆腐,落碟時是碎的,取塊兒魚,上頭還插著好幾根大刺。
“既不是整壽,便在庫房裡挑件罷,你自個兒決計便是。”馮元回道,想到一事,又叮嚀她:“前兒得的老楊參,也在庫房裡,那日莫忘了帶去給老夫人。”
馬車搖擺,車簾子上的流蘇擺佈泛動,似綠鶯的心普通,遲疑不定。偷瞄了馮元一眼,暗忖斯須後,她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爺昨兒說的話但是真的?爺如何曉得蔡大人冇事啊,萬一判斬立決可如何是好啊?”她就怕他昨兒是隨口安撫蔡家。
馮元回身將她往懷裡一扯,手亦不端方起來。
瞧他連個笑模樣都懶得給自個兒,馮佟氏內心怨氣滿滿。
綠鶯立著的地兒剛好離蔡榮近些,豎耳一聽:“是下官有眼無珠識人不清,枉送無辜性命,下官有罪。是下官有眼無珠......下官有罪。”翻來覆去隻這一句。
蔡縣令一顫抖回過神來,跪地朝他磕了幾個響頭,慘笑起來:“大人方纔的措置下官均已瞧見,大恩大德也隻能來世當牛做馬酬謝了。下官曉得是要進京受審的,犯了這麼大的罪想必免不了一死。下官也確切罪該萬死,可實在對上饒不捨,死了靈魂也要留在故鄉保佑子孫和縣民啊,求大人成全......”
長路漫漫,圍走在車外的兵士勞累之餘卻有些擔憂,瞧瞧,這馬車經了幾日馳驅,合該放幾條橫梁加固了,哎呀呀,一顛兒一顛兒地可莫要散了架子呦......
縣令太太領著後代家眷下人趕來跪在蔡榮身邊,一家人捧首痛哭起來,哀哀聲不斷於耳。
“你祖父往角門去,角門可有甚麼人在等他?”
如此愛民如子之人竟要不得善終,綠鶯瞧他們一家子麵色淒惶,連那懂事的煥兒也哭得一抽一抽,她不免內心亦跟著難受。
小兒點頭。
嘿,竟能起了?趙彥忍不住腹誹,此人既是能起瞭如何不拜見我二人,跟冇瞧見似的隻顧栽栽愣愣往角門挪去,腿腳倒黴索,走幾步喘幾口氣,嘴裡也開開闔闔不知嘀咕些甚麼。
那茶盞歪倒在桌上,原地咕嚕嚕轉了一圈兒才停,半盞茶順著桌沿兒滴滴答答全澆在了馮元的衣襬上,濕的位置好巧不巧,便在那腿間。
想起甚麼,她又問道:“那你方纔喊的但是‘祖父莫去’?為何要喊這話?”
小兒脆聲道:“這西角門旁有口枯井,死過人不吉利,府裡下人從不走此門。祖父和爹孃也經常叮嚀煥兒莫去,煥兒都記取呢,如何今兒祖父倒不記得嘞。”
牽了牽馮元袖口,她小聲詢道:“爺,縣令爺真的要被砍頭麼?”
忖了忖,到底另有些忌諱外頭,他肅著臉叮嚀她:“你莫出聲,細心讓外頭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