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鶯暗忖一番，不可，得尋個隱蔽處藏好纔是，不然讓太太瞧見，必會據為己有。那人如狼普通凶暴，如血蛭普通陰狠，恨不得撕她的肉飲她的血，這銀票她死也不會給出去！

她被嚇了一跳，見劉宋氏笑容滿麵地進了屋，回身將門往大開著，扭頭笑著號召她：“有客要來了，好好接待著。”

望著這麵甜心苦的人，綠鶯心內嘲笑，她一個小丫環，卻要每日風裡來雨裡去，用自個兒家的技術、自個兒賺的銀錢贍養兩個主子，還要被當作賊，端的是聞所未聞！

她心駭肉顫，緩緩回身望去。

針頭挑刺，綵線飛舞，綠鶯將銀票仔細心細縫在肚兜的夾層中，末端又在暗處繡了枝小小蓮花，提示自個兒莫要將其再穿再洗。細白小牙悄悄咬斷綵線，她將那肚兜光亮正大地放回箱子裡，將蓋子緊緊闔上。

她慌了，趕緊跑到大箱子處，將那銀票取出來，緊緊捂在胸前，交來回回在屋裡繞圈子踱著步。這可如何辦，先且不說私藏銀子會不會招太太吵架，就這二十兩銀票，她甘願被耗子啃了，也毫不會便宜那虎狼之人！

她又似方纔普通，將屋子打量了個來回，卻絕望地搖點頭。悶戶櫥、大箱子、櫃子、床下，都是輕易翻找的地兒，藏不了。

“回太太話，賣了二百多文錢。”綠鶯走到桌前，從荷包裡取出銅板，一股腦全攤在桌上。

翌日，當綠鶯賣完糖葫蘆返來時，堂屋裡劉宋氏正坐在床頭，啃著個甜瓜。

大箱子敞著頂兒，最上頭的便是她的桃紅肚兜啊。她心下大喜，可算為這銀票找到藏處了。

她眼裡透著精光，挑挑眉，手往綠鶯前襟探去。

大功勝利，她終究鬆了一口氣。心內暗喜，剛想為自個兒的急中生智咧嘴笑笑，可想起一事，嘴就又癟歸去了。

忽地，一抹鮮豔被日頭襯著，乍然映入視線。

她將屋子打量了個來回，最後定在那口裝衣裳的大箱子上。那箱子半人高，她彎下腰，窩出來全部身子，將銀票緊緊藏在最底下。瞅了瞅，心下對勁，想必上頭壓著很多衣裳，定不會讓人瞧見。

鮮明便是馮元的那二十兩銀票。她怔怔望著它，想起那薄戀人，又是一陣心傷。半晌後，她搖點頭，直到將腦海裡的人影搖得恍惚崩潰才作罷。

綠鶯一怔，劉府來報酬何要在她一個下人的屋子待客？她奇問：“誰啊？”

她垂著頭，將怨氣掩在眼底，悶聲道：“太太若無事，奴婢先去燒飯了。”

劉宋氏眸子子一緊，立馬坐下來，伸手一摟，嘩啦一聲，將銅錢攏成一撮，喜滋滋地數了起來。剛數完大半，她瞟了眼綠鶯，“都拿出來了？式微下罷？”

綠鶯正苦想著滿腹苦衷，房門卻忽地被人一把推開。

劉宋氏咯咯一笑，“哎呀，此人也算是你老瞭解了，聽話些，莫要使性子。”

最愁的還是那老豬妖之事。太太說要去尋朱員外，佟大人雖承諾過在這事上會護著她，可誰知那日是不是他隨口說說？大人物吧唧一下嘴，回身時能夠就忘了，底下的人哪敢追人家前麵鞭催。再說他是官身啊，她就是想去扣問，也是不敢的。

躺在床上，她想起方纔，內心是又恨又氣。自從支了攤子，銅板她是一個也未私藏過，晌中午餓得直抽抽，連個包子都不捨得買，可獲得的又是甚麼？淩辱、猜忌、鄙棄、苛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