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袋不擋雨,不過一會兒,柳氏裡外的衣裳就被雨水澆了個透濕,風一吹,涼得鑽心。
想起死裡逃生的二閨女,柳氏光榮之餘,心中又是一痛,忍不住擦了下眼角。
她的曉兒,真是隨了她命苦。
“曉兒!”
白家的堂屋燭火暗淡,周氏穿戴嶄新的綢緞衣裳坐在上首,目光如炬,從那些破傢什上一一掃過。
她學著鎮上那些夫人蜜斯的樣兒,捏著帕子端起茶,略了沾唇便擱下。
這時,東麵的配房俄然亮起燭光,白老太中氣實足的叱罵從裡邊傳出:“大半夜的嚎甚麼喪,爛了心肝的賠錢貨,再哭老天打個雷劈死你!”
“她三嬸,有件事要奉求你,是關於曉兒的。”
柳氏的心頓時揪起,一把樓住白曉兒,滾燙的淚珠子順著枯黃的臉頰往下掉。
白馨兒搖著姐姐,見孃親也倒下了,一時哭得更大聲。
“我們笙兒哪,後少不了像他孃舅一樣走宦途仕進,你細想想,曉兒除了插秧種菜,餵豬挑肥,還無能些啥?連話都說不全乎,如果當了官家的娘子,不是給老周家丟人麼?我和他爹倒冇啥,隻是他二舅頭一個不承諾哩。”
白老太咬牙,手指頭都快戳到柳氏眼皮上,柳氏卻像個木頭樁子,縮著肩膀,悶頭不吭聲。
柳氏卻會錯了意,忙道:“親家母,您……您可彆跟俺外道,曉兒她是汪家未過門的兒媳婦,婆婆有事儘管使喚,冇啥奉求不奉求的。”
小妹白馨兒聽到大姐的話,固然不是很懂,也急著向孃親包管。
門口腳步聲響起,白家三房的兒媳柳氏端著茶盤,撩開打了補丁的麻布簾子進到屋裡。
此人一多,用飯的嘴又多了幾張,做飯的擔子天然就比昔日裡更重。
“老三家的,這是咋回事?”
“親家母,您……您今兒個不是來商討婚事的麼,好端端地……咋個提退親……”
“老天爺呀!我的曉兒!”
貧民的孩子早當家,作為白家三房的長姐,剛滿十四歲的白蕊兒已經相稱懂事,柳氏的擔憂她模糊明白。
白蕊兒見柳氏哭個不斷,咬唇說道。
好端端被人上門退親,這今後的日子還如何過呢?
柳氏手腳敏捷,未幾時,新奇的菜蔬就裝滿了籃子。
柳氏被迎頭澆了盆冷水,唬到手中茶盤跌在地上,摔缺一個角。
白老太眸子子都快瞪出來了。
柳氏顫聲問著,一旁照顧的大姐白蕊兒點了點頭。
周氏自認是有教養,有身份的人,固然內心不屑,開口還是客氣的。
她探頭瞧了瞧,又掐了把最嫩的韭菜黃下來,最後挑了兩隻又大又紅的番茄添上,籌辦做道番茄炒蛋。
“曉兒,我的兒,你真不記得娘了?”
周氏卻對柳氏的謙虛很受用。
柳氏大喊一聲,拽起白馨兒就往裡頭跑,菜籃子摔地上,菜滾了一地,氣得白老太在後邊又跳又罵。
“都怪娘冇用,扳連俺曉兒受委曲。撞壞腦筋是大弊端,此後可如何得了?是娘不好,娘害了你啊……”
周氏嘴一撇,語重心長道:“他三嬸,不是我汪家嫌貧愛富,你也知笙兒他二舅剛中了舉人,頓時就要仕進。不幸他二舅冇兒子,獨獨看重我們如笙,這不還送如笙去鎮長進學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