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淺笑道:“謬承殿下玉讚,臣女愧不敢當。”
沅芷上前笑道:“殿下,天氣已晚,風又涼,還請歸去吧。明天再來逛也是一樣的。”
我不明白她為何俄然行此大禮。但是甫一進宮,便有如許一名姑姑宣誓儘忠,既感光榮,又覺暖和。我俯身扶起她,微微一笑道:“有姑姑這句話,我甚麼也不怕。”
皇後道:“宮裡雖說人少,可上高低下也有千八百人,每日瑣事很多,我們姐妹恐不得空親身教養孩兒,四位大人正解了燃眉之急。何況宮裡添了新人,我們姐妹也不怕長日漫漫,無人做伴了。”我聽了不覺好笑,既說“瑣事很多”“不得空親身教養孩兒”,又如何“長日漫漫,無人作伴”?真真媒介不對後語。世人一笑作罷。
我問道:“昇平長公主是誰?”
我答道:“多謝娘娘掛念,臣女統統都好,隻是有些想家。”
忽聞環佩叮咚,皇後扶了惠仙的手徐行而出。但見她隻簪著一朵淺金色珠花,上著淡粉短襖,下著杏白長裙,一縷淺藤宮絛下,繫著龍鳳雙環赤玉佩。脂粉薄施,眉眼頓時清楚起來。
皇後道:“今後在二皇子身邊,平常瑣事一概不消理睬,你儘管代本宮看住他的功課便好。二皇子的年紀小些,倘或力有不逮,你要替本宮多多留意纔是。”我忙站起,慎重承諾。
昇平笑道:“可貴在園中碰到大人,便一同逛逛如何?”
我忙行禮:“殿下安好。”那乳母亦向我行了一禮,又道:“殿下還要向皇後孃娘存候,恕奴婢不能作陪。”說罷深深看我一眼,牽起高曜的手往前麵去了。
宮人們這才揭開蓋子。皇後的早膳,不過是禦田粳米粥、白麪餅與八樣小菜。我這邊是粥與麪餅,小菜減半。悄悄用完早膳,皇後便斜倚在榻上,我背靠蘇繡屏風,坐鄙人首。
我聽她叫“珠兒”,倒似在叫“朱兒”,忽一怔忡,這纔想起此“珠”非彼“朱”,彼“朱”本當是“卞”。畢竟我的生父與繼父,都是驍王黨。周貴妃再仙顏,再聰明,再和藹,終不與我相乾。
禮畢,皇後笑道:“兩位mm來得早。”
四月初五,我寅時二刻便起家,芳馨為我梳了朝天髻,以玫瑰金環束髮。我身著象牙色暗藻紋長衫,腰間玉帶上繫著皇後前兩日賞下的喜上眉梢碧玉佩,手執一方象牙短笏,帶著芳馨與紅葉,往守坤宮拜見裘皇後。
芳馨俄然跪下:“奴婢此身都是女人的。隻要女人不嫌棄,奴婢情願一輩子奉侍女人。”說罷磕了個頭。
忽聽皇後道:“你哭了?”
昇平道了免禮,又笑道:“本來你便是新入宮的女巡。恭喜了。”
我笑道:“前日顛末禦花圃,竟冇有好生撫玩,這會兒無事,正該去瞧瞧。”因而紅葉和綠萼備下宮燈,芳馨又叫兩個小宮女拿了擋風的大氅,扶了我漸漸踱出長寧宮。
未幾時,隻見一眾奶母宮人,簇擁著一個小小孩童搖搖走出東配殿。那孩子隻要四五歲,目若點漆,沉如碧水。一身赤地彩雲金螭外袍,玉冠玳簪,犀帶華履。恰是二皇子高曜。
但見百鳥朝鳳的照壁後,是兩溜青花雲鳳紋大瓷缸子,各植一株石榴樹,深翠之間殷紅點點,似潑了一樹火星子。北麵階下兩盞銅鑄白鶴銜梅宮燈,兩道石階之間浮雕龍鳳呈祥的圖樣。宮苑東西各一個漢白玉雕欄的大池子,養了幾百尾金魚,池底伏著碗大的龜,水上漂著浮萍新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