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道：“殿下再大些，身邊便隻能留一個乳母了。奴婢常日裡不得殿下歡心，想是不能留在宮中了。”

王氏扶高曜在寶座上端方坐好。照禮法，當是官職最高之人領世人蔘拜，但王氏卻站在我身前半步，率先跪了下去，口中道：“奴婢賀殿下燕徙之喜。”芳馨與白麪麵相覷。我無法，隻得隨她跪下。身後烏壓壓跪了一地。

皇後雙眸一黯，隨即笑道：“你父皇在謹身殿與群臣商討大事，明天不能來送皇兒了。”

徐嘉秬笑道：“恭聆惠訓，受益匪淺。是了，我是六月十五的生辰，未知大人的芳辰是……”

我心中暗笑，說故事給小孩子聽，恰是我疇昔在長公主府日日都做的事情，這孩子比柔桑還要小兩歲，隻把疇昔說給柔桑的故事再說一次，一點不操心神。“殿下放心，臣女這裡有的是故事。”

四月初八一早，從皇後處存候返來，宮人們便將高曜的物事連續搬到長寧宮來。午後，我親身到守坤宮去驅逐他。轉過照壁，隻見院內插燭似的侍立著十來個宮人。一個梳雙丫的七八歲小丫頭笑道：“朱大人來得早，皇後正與殿下賞花，奴婢領女人去。”

我坐在案前，望著殿外新送來的幾缸丁香花，幽幽一歎：“但願真是不倫不類纔好。”

我與高曜隻在三天前於椒房殿中倉促一麵，且我此時的打扮已與當日大不不異，不想他竟還記得我。我驚奇之餘，不覺對這位二皇子生出幾分好感。

王氏掃了我一眼，甚是倨傲：“這個奴婢天然曉得，不勞大人操心。”說罷叮嚀世人奉侍高曜出門。宮人們唯唯稱是，尋衣裳找扇子，烹茶水洗茶壺，殿中一片繁忙。我呆站半晌，不知所措。想上前與高曜說句話，卻見王氏攔在身前。高曜傳聞能夠去益園玩耍，一味歡樂雀躍，並不睬會我。

我淡淡道：“留又如何，不留又如何？”

眉眼在碧綠的茶湯中一晃，碎成無數道扭曲的目光。“莫非杜衡的話說得不對麼？”

皇後呆了半晌，俄然泄氣道：“皇兒快去長寧宮吧。到了啟祥殿，讓王嬤嬤打發你午歇。”

綠萼又看芳馨，芳馨緩緩點頭。綠萼道：“這王嬤嬤也太大膽了，莫非不曉得女人是女巡麼？依奴婢說，姑姑該回稟皇後，治她個不敬之罪。”

徐嘉秬道：“姐姐常日裡喜好做甚麼？”

我本想勸高曜留在長寧宮午歇，轉念一想，是午歇還是玩耍，彷彿並不是我當理睬之事。因而隨口道：“益園風大，殿下若去得久，還請嬤嬤多帶件衣裳纔好。”

高曜身子一顫，痛得蹙起雙眉，本能地擺脫了肩膀：“兒臣不知。”

小小一方花圃，奇石峭立，清溪如帶。凡是暴暴露來的地盤，都種了各色牡丹，展目望去，如置身於五彩花海。疇昔我在長公主府，也曾見過百般寶貴的盆栽牡丹，但這般步地，卻還是頭一次見。身邊一簇景玉正頂風怒放，烏黑花瓣似重重鮫綃，絳紫花心如隔帷窺望的嬌羞目光。真可謂清雅到了極處，又繁華到了極處。我淺笑吟道：“玉肌肥胖，更重重，龍綃襯著。”[19]

乳母王氏見狀，忙道：“殿下，該起行了。”高曜無法，隻得向皇後施禮道彆。

我笑道：“杜衡說的人彘，姑姑可知為何物？”

徐嘉秬道：“剛巧mm會些山川，如蒙不棄，今後正可參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