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愧赧無地,閉上眼睛側轉過甚。母親長歎一聲,俯身在我右頰上吻了一下,柔聲道:“天晚了,我該出宮了,你好好養病吧。既決定了,就不要悔怨。”她的右手忽而儘是陽光灑在雲端的溫軟,我的心像在洋洋春水中浸泡著,變得又酸又燙。我忍著眼淚,看玉樞和芳馨送了母親出去,隻聽寢室外母親的聲音道:“姑姑請回吧。”
綠萼趕緊扶住我,擔憂道:“女人如何了?”
母親的麵孔稍顯粗糙,膚色蠟黃得近乎病態。焦心如煎,她的容顏式微得太快,雖坐擁斑斕,好色彩卻更加地流逝了。她緊緊握住我的手,隻顧墮淚,低著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玉樞道:“母親在家裡曉得你的事情,還如何坐得住呢?”又扶著母親的肩膀勸道,“mm已經醒了,母親如何隻顧著哭?如許於mm的病也不好。”話音未落,本身也哭了起來。
“母女之情……”我嗬出一口冷氣,“自我父親死的那一日,母親的心中已經深恨我了。既恨,便恨到底吧。”
綠萼倒吸一口冷氣,道:“他竟不心疼本身的兒子麼!”
芳馨如何曉得我和母親的心結?我淡淡一笑:“母親冇有棄絕我,這已經算是不測之喜了。”芳馨沉默。我又問道:“是了,宮中現下如何了?”
綠萼道:“就冇人看破他麼?”
芳馨一怔,又道:“那……莫非真的要回青州才安然麼?”
芳馨道:“這……奴婢恭送老夫人,恭送娘娘。”
母親拭了淚,深深凝睇著我,好一會兒才安靜下來。她的右手愈發有力地握住我的右手,滾燙如火,堅固如鐵。待看我喝過水,她寂然道:“玉機,我母女二人回青州去吧。”
雙唇枯燥而冰冷,口中苦澀而黏滯,幾近張不開嘴。我含混道:“我冇事,姑姑放心。”又笑,“謝菩薩做甚麼?又不是菩薩救我。”
芳馨道:“殿下正病著,還不曉得。”
芳馨欣喜地喚道:“女人醒了。”
我動了動唇,卻發不出聲音。母親貼耳過來,聽了兩句,頓時麵色大變。我微微一笑,竟有些幸災樂禍的自嘲之意。好一會兒,母親方勉強平靜下來:“你若不肯意嫁人,也可清閒度日,不比在宮裡熬著好麼?母親陪著你……”她深吸一口氣,墮淚道,“一向到死。”
我又道:“厥後王莽隔斷平帝的母家衛氏,他的兒子王宇深恐平帝今後怪責,知王莽不成諫,便深夜持血潑王莽之門,托以鬼神之言,豈知被門吏發明。王莽全然不念父子之情,將王宇送獄,王宇飲藥他殺。王宇的老婆有妊,也投入獄中,產子後殺死。”
但是不過半晌,芳馨便返來複命了。我支起家子問道:“姑姑怎的返來得如許快?”
“承平?”雙唇相碰,又冷又麻,“還記得鹹平十年我剛入宮的時候,夷思陸皇後在思喬宮遇刺的事情麼?還記得女史徐嘉秬是如何死的麼?”
車一動,兩枚白玉珠耳墜子突突地打在腮邊,像是兩顆心瓜代著高低亂蹦。我腦筋一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綠萼體貼道:“女人的芥蒂又發作了麼?”說著往身邊的荷包中找藥丸。
芳馨道:“女人一遇事,頭一個便想著弘陽郡王殿下。”正說著,宮人將雞絲粥端了出去,因而打起精力勉強用了一些。一個不留意,灑了一點在衣衿上,芳馨忙用帕子擦去,留下白而脆的印記。我驀地想起一事,道:“我換下來的衣裳呢?我明天帶出去的荷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