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她?”我取過白瓷小匙,悄悄挑起暗紅色的細碎花瓣。女孩子剛進宮時,都像玫瑰一樣鮮豔敬愛。不幾日扯成了碎片,色彩和香氣還在,也堪百用,卻畢竟失了玫瑰的模樣,“還是給她一條活路吧。倘若她能在陛上麵前堅稱己過,陛下會感覺她勇於擔負,不委過彆人。今後本相明白,也會讚美她對族叔的孝心,寧肯本身委曲也要信守承諾,說不定還能重拾聖寵。若她告密了旁人,反倒無趣。統統隻看她本身如何選了。”
靈脩殿一如我當年居住時的模樣,甚是簡練闊朗。隻是靠牆的一麵大書架少了很多書,擺滿了百般嚕囌的物事,有賬簿、筆墨、信劄、對牌、算籌、古玩等物。紫檀木大書案上卻空空蕩蕩,除卻紙筆印章,便隻要一隻小巧的梅青花囊,藏匿在一捧光亮光輝的六月雪中。
連續兩日,我再冇去求見玉樞,傳聞她的腳傷已經病癒。這一天晨起打扮時,芳馨獵奇問道:“女人如何不去粲英宮了?”
我笑道:“罷了,今早能夠不必急著去定乾宮了,隻等穎妃的好動靜。”
杜如有些驚奇不定:“這……待奴婢前去通報。”不一會兒,靈脩殿裡走出兩三個年長的宮女,見了我都閃在一旁。杜若走出來請我出來。
芳馨微微一驚:“女人要做甚麼?”
我心念一動,摺扇在懷中一停:“《詩》曰:‘聽用我謀,庶無大悔。’[10]這一次全仰仗穎妃娘娘了。”
淑優笑道:“功德天然焦急說出來。大人不曉得,明天慧嬪在陛上麵前可算是顏麵儘失,今後隻怕要得寵也說不定。”
芳馨道:“以是女人便不忍心逼她了麼?”
我笑道:“這是天然。你們娘娘聖眷正隆,慧嬪拿甚麼比?”
我笑道:“你若能走得出靈脩殿,儘管去告。”說罷表示小錢讓開。
早晨從小書房回到漱玉齋,正饑腸轆轆,卻見桌上空無一物。綠萼不悅,叫太小丫頭道:“你們都胡塗了!向來女人一回宮就要用晚膳的——”
芳馨絕望道:“便如許不了了之了?”
慧嬪吵嘴抽動,深深吸一口氣道:“可貴大人肯見教,妾身恰好見地一番。”
曆星樓下的小徑旁,桃葉深翠,淺碧色的小桃謙守深藏。高曜便是臻臻桃葉下尚未長成的青果,目下“君子以驚駭修省”[11],如玉隱石中,珠藏魚腹。如此累累氣象,慎妃看了定然欣喜不已。
淑優鄙夷道:“陛下一心都在國事上,纔不得閒聽她嚕囌,便說既然都說是齊姝的錯,齊姝也自認其過,那便罰俸一個月,略作薄懲。又對慧嬪說,歸去好生打理內阜院,不要再肇事了,既是明淨的,又何必急著分辯,倒惹人笑話。說罷一拂袖,世人都退了出來。”
第二天傍晚,我命小錢備好了要用的物事,跟著我往長寧宮去。從漱玉齋到長寧宮,要顛末疇前慎妃居住的曆星樓,這條路我早已走得熟慣。
慧嬪一怔,隨即並不睬會躺在地上的宮女,疾步向門口走去,飛旋的裙裾如暗夜中被暴風捲過的山嵐。她走得太急,暴露了腳後鑲嵌的半顆珍珠。我扣下扳機,可惜倉猝中執銃的右手微微一顫,一顆打在慧嬪的左踝上,迸出一朵燦豔的血花,另一顆卻貼著慧嬪的裙邊打在金磚地上飛射出去,嵌入門閂。地上的小宮女長聲尖叫,伸直起來,埋頭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