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正在由良辰奉侍著梳髻,手上拿了一封奏疏遮著臉,小簡舉燈站在一旁。天子見了我非常不測,放下奏疏道:“本來你還在這裡。”
“是我。”我起家開了門,笑道,“嬤嬤如何尋到這裡來了?”
封若水的麵貌冠絕後宮,雖在嶺南經曆了幾年費事的日子,卻更添清冷滄桑之色,如海上的風和日麗中包含的淒風冷雨。我笑道:“封女史如何了?”
華陽牙關一顫,抬高了雙眸:“她不是整日跟著我,便是和父皇說話。”
我微微一笑道:“陛下聽到殿下如許說,必然龍顏大悅。”遠處模糊約約傳來喧鬨的說話聲,華陽不由扭頭往窗外看,我忙問道,“阿誰孟何氏厥後如何了?”
五指在袖中驀地攥緊:“這個……恕臣女不能承諾。實在臣女也並不全然曉得殿下所問的事,倘或有公允,倒誤了殿下。殿下還是去問陛下的好。”
華陽點頭道:“嚴懲?毫不會!父皇那麼喜好她,才捨不得嚴懲呢。”
【第十節 謂行多露】
我這才輕聲道:“殿下輸了,殿下可要言而有信。殿下要麵聖麼?”
看來華陽並非偶爾鬨脾氣從鹿鳴軒逃出來,討厭封若水的監督也隻是藉口,她底子是處心積慮地要從我這裡得知陸皇後身後開罪的景象,連孝女孟寧的故事都隻是她硬化我的收場白。嗬,我竟低估這個還不到八歲的小女孩了。我低下頭,思路如飛,心卻像被利刃劃了一下,很久方沉聲道:“臣女遵殿下旨意。”
華陽有些不忍,畢竟狠一狠心道:“玉機姐姐奉告我母後的事情,我就歸去。”
華陽憤怒已極,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向綠萼道:“綠萼,好生送殿下歸去。鹿鳴軒的人若問起來,照實答覆就是了。”
華陽道:“自是不信。”
我淡淡一笑道:“待公主長大了,或許陛下就肯奉告殿下了。”
華陽甚是絕望,幾近透暴露要求的目光,忽又滑頭起來,似月光撩開了薄雲:“玉機姐姐一貫料事如神,既然料定父皇會斥責封氏,又為何不敢接管賭約?莫非怕輸麼?”
華陽道:“這封奏疏中說的是臨清縣有一個十歲的孝女孟寧,家中非常貧困。有一天,家中丟了一塊臘肉,祖母大怒,以為孟寧的母親孟何氏當家不謹慎,要重重地獎懲她,並讓孟氏的父親將孟何氏休掉。玉機姐姐,我不明白,不過是一塊臘肉罷了,何必大驚小怪?”
華陽冷冷道:“你們大人就是愛推委!”我笑笑,不覺得意。
我合上奏疏,淺笑道:“這封奏疏臣女還冇來得及瞧,不知內裡說了些甚麼?殿下彷彿很有感到。”
我歎道:“公主殿下如何又跑了出來?胡嬤嬤很焦急。想必封女巡也急得很。”
華陽又委曲又不屑:“她們隻會讓我不痛快,讓她們焦急好了。玉機姐姐,我想和你說會兒話,你不要奉告彆人我在這裡,好不好?”
華陽驚奇道:“父皇的子民竟過得如許不好麼?”
一時也不知說甚麼,隻聞聲窗外的竹葉沙沙地響。桌上有一封我還冇來得及看的奏疏,被翻到了底,想是我不在的時候,華陽看過了。因而草草看了一遍,頓時恍然大悟。
華陽一怔,更加憤怒:“我是公主,我號令你和我打這個賭!”
我淡淡道:“‘君子掩人之惡,揚人之善,臨難無苟免,殺身以成仁’[47]‘慧者心辯而不繁說,多力而不伐功’[48]。這女孩子不但是孝女,且有古仁人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