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嘲笑,以王氏比晁錯,當真汲引她了。
皇後越聽越驚:“如許的小事,如何連前朝都曉得了?你又是如何曉得的?”
四月二十二日晨省時,陸貴妃終究來了,此時離嘉秬去世,已足足七日。她身著藕色珍珠地茶斑紋亮紗長衣,挽著咼墮髻,隻以珠花為飾。容光抖擻,更勝昔日。
乳母李氏早便讓人清算了王氏的物事,堆在院中了。王氏固然一再求見皇後,但皇後隻是狠心不見。日落時分,她終究無可何如地捧著內阜院賞下來的二百兩白銀,被浩繁內官丫頭送出宮去。臨走之前,芳馨還扣下了十兩銀子作為快意館裱褙所需。
我走出靈脩殿,親身將綠萼早就封好的銀子遞給王氏身邊的小丫頭。她在見到我的一頃刻,嚅動的口舌頓時僵臥不動,院中清淨下來。我扶了扶紅寶石胡蝶簪,說道:“嬤嬤本日榮歸故裡,玉機至心替嬤嬤歡暢。願嬤嬤身子安康,萬事順利。些些餞禮,不成敬意。”
惠仙道:“這畫是伶仃陳放在櫃中最高一層,若不踮起腳細看,還真不易發覺。可見朱大人對娘孃的恭敬。”皇後甚是歡樂,隻顧細賞本身的肖像。王氏失容,當下一指綠萼手中的畫,“這一幅又是甚麼?”
皇後蹙眉扶額,似已倦極,對王氏的哀告聽而不聞。我會心,微微一笑道:“嬤嬤請起,嬤嬤擔憂娘娘為奸人矇蔽,不免心急,倒也談不上妄言誣告。本相既已清楚,此事還請不要提起。”說罷與她相攜起家。
陸貴妃欠身道:“賴天恩庇佑,又得娘娘體貼,臣妾的病自是好得快。”
芳馨笑道:“嬤嬤省些口舌,留著力量到內阜院去多討些銀子要緊!”又道,“現在是皇後開恩放嬤嬤回家去與夫君孩兒團聚,是天大的功德,嬤嬤哭甚麼呢?”
王氏忙跪下:“奴婢輕信人言,一心隻想著娘娘身邊絕容不下不忠之人,是以才心急來稟告娘娘。奴婢有罪,請娘娘懲罰!”
我早推測她有此一問,安閒答道:“若娘娘覺得如此無益,便照此行事。若覺得無益,那便棄臣女之言不消。但問短長,何問用心?”
“臣女有一箭雙鵰之策,隻怕娘娘捨不得。”
我低頭嘲笑。如此首要的事,裘家竟無一人進宮報訊,也不知是天子坦白得好,還是裘家的人過分笨拙。“臣女自家書中偶聞。”
我低頭道:“臣女不敢。臣女自被熙平長公主保舉進宮,便深知,與其說臣女是來奉侍二皇子的,不如說臣女是來輔弼皇後孃孃的。”
心中生出一絲憐憫,這個女子,還不曉得她一心戀慕的夫君就將近拋棄她。抑或她曉得,隻是苦苦掙紮。我淡淡一笑,答道:“熙平長公主已經奉告臣女陸貴妃之事了。”
忽聽門外一陣喧鬨,本來是王氏在院中坐地大哭。轉頭見我坐在案前讀書,便漲紅了臉,肝火沖沖地往靈脩殿來。芳馨和綠萼早得了我的叮嚀,帶著小錢等四個內監,攔住了她。王氏無法,隻得在門外大聲罵道:“都是你這個狐媚坯子,不曉得在娘娘麵前下了甚麼藥!朱玉機,你出來,與我同到娘娘麵前說個清楚,看誰是忠,誰是奸!誰是黃,誰是黑!”說著又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罵,汙言穢語,不忍卒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