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戲台前,隻見梁豔生正拿著軟鞭狠命抽打一個小旦,那小旦拱肩縮背,不敢閃躲。梁豔生見我出來,忙停了手在一旁施禮。
高思誠一語帶過,要麼並不確知,要麼不肯提起。既如此,他們母子四人之間的事情,我亦不宜多言。隻聽高思誠又道:“信王世子和裘郎中聯名彈劾四弟度田不實,而世子卻冒犯軍規被押回京了。這兩件事撞在一起,莫非隻是偶合麼?”
啟春笑道:“我行跡不定,寫信給你,也收不到你的複書。乾脆就不寫了。”
村邑遷徙,水井還是。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處。既是癡心錯付,那便讓它隨風而去,今後男婚女嫁,各不相乾。我又道:“姐姐是不籌算理睬世子了麼?”
高思誠牽著斷絃,沉默好久。不知不覺,斷絃自他手中滑了出來,噔的一聲輕響,還是伸直起來。我不忍心看他,一杯梅子湯心不在焉地斟了又斷,斷了又斟。忽聽他悄悄歎了一聲:“大人曉得平西校尉文泰來這小我麼?”
烏黑的羽扇輕搖,柔嫩的羽尖緩緩拂著下頜。我淡淡道:“這隻是玉機偶爾聽苗才子提及的,雖與手劄有關,畢竟不是手劄中統統的事情。玉機與王爺一樣,信賴昌平郡王並無反心。但是,真相如何,卻要看聖斷了。”
我俯身斟上一杯梅子湯:“聖上是仁君,更是明君。若昌平郡王果然並無反意,自會安然無恙。”
我忽而極其戀慕那小旦,他學藝不精,他的師父痛心疾首。即便出師,他也能夠依托唱本。倘若人生也有唱本可循,即便是絕望的人生,也能含笑赴死吧。
俄然想起穎妃的信。明天這個時候,高思誠佳耦當還在景園,也不知他知不曉得太後與天子因何爭論。因而摸索道:“倘若昌平王爺並無謀反,加上有太後在,必然不失繁華,還請王爺寬解。”
啟春正色道:“這是天然。不然我不會回京來。”
我也不曉得該為她歡樂還是為她難過:“如此說來,姐姐已經擺脫了這小王妃的身份。”
從梨園返來後,頭痛得短長,加上氣候太酷熱,實在冇有表情再去小書房,因而在漱玉齋補眠。
啟春道:“實不相瞞,我病了一場,在驛站中多住了十幾日,這才氣接到家中來信,說世子入獄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吃緊忙忙趕返來。”
啟春道:“今早王妃命我去瞧過了,按例不冷不熱,不聲不響。不過……”她頓一頓,暴露擺脫的輕鬆笑意,“他在獄中寫了休書給我,我和他,今後兩清了。”
“再嫁……”我驚詫。當年在景園,在阿誰愁雲慘霧的冬夜,啟春說:“爹爹說,讓我本身放開目光挑。”那一抹明朗的羞怯如月光開闊,女兒家的心動似一點春雪落在眉尖。她曾歡天喜地、滿懷等候地嫁給高暘,三年後卻隻剩了一腔虛冷,“姐姐這麼快就要再嫁麼?”
水井已被泥土淤塞,再也冇有甘冽的淨水,井畔天然也不會再有鳥獸飲水,連打水的甕罐都破了,疇前的統統又何必提起?莫非她對高暘的死活竟全不在乎了麼?“姐姐在驛站病得很短長麼?”
啟春點頭道:“要擺脫這個身份,光有一封休書是不敷的。須得他平安然安纔好,不然世人會覺得我在他流浪時逼他寫下休書,於我的名聲也倒黴。待我再嫁時,這些便是洗不去的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