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許直白的扣問,不摻雜一點摸索的意味,像山野的濃黑的夜,容不下暗淡嚕囌的燈光。我亦安然答覆:“一來,論賢論長,四皇子比不上殿下和三皇子,聖上不會選他做太子。二來,即便四皇子真的做了太子,殿下會因為玉機的原因不顧慎妃娘孃的遺言麼?恐怕到時玉機還要求殿下饒他母子一命呢。”
我沉寂道:“是。”
我淡淡道:“遠有唐太宗廢殺太子建成,近有廢驍王起兵謀反之事。殿下的弟弟們,都還小呢。”
腳步聲近了。我笑道:“他們到了,玉機送殿下出去。”
言語和緩,好辭逼人。他本日的谘詢,不是問師,不是問友,而是在問臣。我一拂袖裙,慎重拜下。高曜大驚,俯身欲扶。我瞻仰道:“十四年冬,慎妃娘娘問玉機,倘如有朝一日玉機成了皇妃,也能生下本身的皇子,到當時,玉機的心還能向著殿下麼?玉機答道:‘不管玉機身在那邊,不管是何身份,不管是不是嬪妃,能不能誕下皇子,我的心,永久向著弘陽郡王殿下。’”
高曜步入宦海近一年,早已長大,我不該再坦白他,“玉機猜想,皇上是狐疑殿下弑兄。”
高曜含淚扶我起家,歉然道:“是我不該問姐姐。”
我不由感喟。高曜又道:“父皇忙於國事,整日不得安息。彆的不說,單小書房裡堆積如山的奏疏,就令人頭痛不已。有人諫言說,乾脆撤了小書房,不必再看這些官方的胡言亂語,父皇恰好不依。初時還親身閱覽,自從生了一場大病,便讓穎妃去了小書房。可正月裡,穎妃幾乎小產,隻得回宮療養,哪敢讓她勞累?親征期近,父皇調兵遣將,又勞於案牘,脾氣更加不好,有一次連簡公公也捱打了。不但如此,父皇的身子也大大不如平常了,從入了冬開端,就藥不離口。若不是婉妃生了壽陽皇妹,父皇在宮裡的確冇個歡暢的去處。”
我微微一笑道:“不管聖上如何想,在這件事上,殿下都是明淨的。殿下千萬不能悲觀,如此纔不負嬤嬤和芸兒的一片忠心。”
高曜當真道:“另有芳馨姑姑。”
高曜道:“實不相瞞,是我特地求了父皇讓我來的。為的是能來看看姐姐。”
我低頭道:“是。”
高曜彷彿無事道:“監國之事,姐姐覺得如何?”
我坐下,笑問道:“就教殿下,宮中都還好麼?”
高曜震驚之餘,非常氣憤,他把桌子敲得篤篤響,連燭光都顫抖起來,映在瞳人裡像是燃起了兩團熊熊烈火:“皇太子哥哥薨逝的時候,我隻要八歲,上那裡尋那樣一個天衣無縫的殺手來弑兄?!”他沉默切齒,俄然身子一聳,轉頭道,“那麼芳馨姑姑——”
我非常不測:“監國?”忽聽有人在拍院門,銀杏從側屋裡出來,開門扣問。燈光撲了出去,超出她薄弱的身子,一道暗影畫到梨樹下,統統東西都晃了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