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道:“隻是說過兩三次話,深談算不上。沈嬪辭吐不俗,畢竟差了時運。”
我淡淡道:“不但如此,還擺了一個姑姑在我身邊。”
“朝廷有我家犯法的證據,我卻冇有慧貴嬪賄賂的證據,奉告聖上又有甚麼用?莫非我能希冀聖上信我不信她麼?這一點,姐姐當比我清楚纔是。”
向北到了章華宮,隻見辛夷姑姑帶著兩個丫頭,已經在大門口翹首盼望了。辛夷的高髻梳得圓光光滑,簪了一朵喜氣洋洋的紅色宮花。她堆下一臉笑意,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我笑道:“姑姑如何站在這裡?”
穎妃正低頭漱口,忍不住白了我一眼:“姐姐幾時變得如許惡棍了!”說罷坐正身子挽了挽披帛,又從丫頭手中親身端了一杯碧螺春遞給我,“姐姐該多謝我纔是,為了婉妃姐姐的悲傷得誌,我可冇少費口舌。”
銀杏見我站住了,覺得我內心不痛快,便道:“這位昱貴妃是很美,隻是太高傲,像是……嗯……”她一怔,俄然說不下去了。
穎妃一怔:“不錯。自我入宮為妃,自問忠心勤懇,既無怨望,又無妒行。我所望的,從冇有超出我所支出的。”她越說越安然,就像在告密錦素這件事上一貫的態度,“想一想這下半世我或在這宮裡冷靜終老,人生另有何意趣?”
我獵奇道:“論起來,mm的父兄並未在少府任職,如何會被禦史參劾?”
穎妃哼了一聲:“我現在才曉得,甚麼是‘不忮不求,何用不臧’[219]。”
穎妃點頭道:“‘福不再來,時或易失’[217],有些事情,過了就是過了,再也回不去。比如……我怕是再也不能生下孩子了。”她的語氣中有決計壓抑與悠長沉澱後的悲慘和隱恨,都化作一句‘福不再來,時或易失’,每一個字都充滿了時運的感慨。
穎妃十二歲入宮為女巡,本是奉侍義陽公主的。為了轉去奉侍愨惠皇太子,不吝出售姐妹之情,在車舜英處告密了錦素,致杜衡慘死。更不必說她成為妃嬪後,自內阜院起碼府,一起兢兢業業,還幫天子措置過江南成氏一族、慧貴嬪的平家和潁川趙雩。立室與史家一樣,都是富商,平常有很多買賣來往,相互好處趨同。穎妃毫不包涵地揭露立室開礦盜鑄之事,實與出售錦素無異。而當年所求無關誌向,不過是一點不幸的君恩。
穎妃淺笑道:“本來呢,我和婉妃姐姐一樣,內心也是怨姐姐的。明顯已經到了景園,為何不來與我告彆?轉念一想,實在也冇甚麼。姐姐畢竟還是要返來的,臨時的彆離,又算得了甚麼呢?”說罷悄悄握住我的指尖,誠心道,“玉機姐姐,我早就盼著你返來了。”
我不由笑問:“mm在小書房的時候,也盼著我返來麼?”
穎妃道:“他們雖冇有任職,卻因我的乾係,少府官員大家湊趣。不然,他們如何會曉得朝廷預備鑄新錢的奧妙?本來這件事已經疇昔兩年多了,我父兄早已罷手。何如他們又做了一件蠢事……”
我見她麵如桃花,肌膚光亮如舊,不由笑道:“看來mm的身子是全好了,如此我便放心了。”
辛夷正要上前通報,我忙止住了她。我悄悄走上前去,隻見《論語》上頂著高髻,扣著五色花環,不覺好笑。目光落在她胸前熟諳的紅色美人蕉瓔珞上,這纔有一些久彆相逢的悲喜,是在玉樞那邊都未曾有過的。我輕聲喚道:“易珠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