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平沉默半晌，眸中沁出笑意：“那就好。孤冇有彆的慾望，隻想在臨死前，看到孤的柔桑順順鐺鐺地做上皇後。”

銀杏笑道：“綠萼姐姐不是鄙人麵清算物事麼？如何上來了？”

施哲笑道：“那我便長話短說。這些日子祠部與汴城府結合清算京中各處寺觀，竟查出很多冇有度牒的僧道。此中有一名叫作明虛的尼姑，是在高淳縣侯府找到的。”

小書房內案幾書架彷彿，與我分開時並無兩樣。隻要門口花架子上的兩柄雙管銃換成了兩盆寶貴的綠菊，與略顯暗淡的小書房渾然一體，又彆有朝氣。自芯向外，由碧綠而白綠，像一片上好的緞子倔強地跳了絲，悖忸而伸展。

熙平可惜道：“孤曉得，她喜好你兄弟。但是你兄弟不是就要迎娶順陽縣主了麼？”忽聽絲竹聲起，宮人相請的腳步近了，像近在麵前卻如何也想不起的愉悅夢境。熙平起家逼近，我已經聞到她唇齒間濃烈的脂粉香氣。她一字一字，輕言細語，“做皇後，纔是柔桑的宿命。”說罷望向南邊，現入迷馳而沉浸的神情，“就要開宴了。”

“那便按律訊斷好了。大人專為此事入宮，莫非是有何難處？”

我佯裝詫異：“捏造的？捏造文書，罪惡可不輕。”

施哲道：“大人當然不怕，但是莫非不想曉得幕後主使之人麼？”

朱雲做事甚是乾爽利落，中秋剛過，祠部郎中毛克吉和禦史公孫朗聯名上書，說：“昔褒姒一女，妖惑幽王，尚致亡國；況天下僧尼，數盈十萬，翦刻繒彩，裝束泥人，而為厭魅，利誘萬姓者乎！”“向國遭寇難，祠部鬻度牒以佐軍餉之急。今諸僧附會宰相，對朝讒毀；諸尼依托妃主，潛行謗讟。乞裁損僧尼，稍去剃度之冗。”

我站在玉茗堂前目送她遠去，一身金光似散淡的月輝奮力凝集的意誌。她的意誌，是安平公主的，亦是芳馨的。

施哲道：“聽大人的口氣，彷彿曉得此人是誰了。”

施哲忙道：“不必。”我一怔，他又道，“這裡就好，這裡空曠。”

熙平端坐在上首，慧珠在她身後侍立。一身水紅地五彩雛菊紋曳地長衣，裙裾漫鋪，似開了一地繁花。赤金點翠的頭麵，光彩光輝，鬢邊兩道金絲流蘇，漾起迷濛流輝。金輝花色中，胭脂如酒。即便妝容再無懈可擊，雙頰和眼皮的浮腫仍顯出病中的固執。

熙平道：“當年你離府的時候，曾許下誓詞，孤不會健忘你的忠心，以是孤不擔憂這個。”

天子道：“整日躺在床上，也逃不過喝藥，不如早些起家。剛纔你和施哲在談些甚麼？”

穎嬪感激道：“多謝姐姐。”說罷低了頭，終究落下淚來，“玉機姐姐，這實在是這麼多年來，除了那未出世的孩子，他所能給我最好的犒賞了。”

我照實道：“祠部在微臣家中查到一個持假度牒的尼姑，本來此人是受命來讒諂微臣的。因乾係到宮中的人，以是施大人來進宮稟告。微臣請施大報酬了宮中安寧，不要清查下去，以是施大人又出宮去了。”說罷跪了下來，“請陛下恕微臣自作主張。”

施哲點頭道：“若按律措置，妖言惑眾和捏造文書兩條罪，必死無疑。大人竟能如此寬弘大量，息事寧人，哲感佩之至。”

天子微微遊移，隨即笑道：“起來。平氏是一個冇有但願的人，冇有權勢、冇有子嗣、冇有親人、冇有自在。你千萬彆去再打她兩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