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遊移了一會兒,終究漸漸伸脫手,拉起我的右手指尖,柔聲道:“好,那你就陪著朕讀書、說話。”
我讚成道:“辛苦你了。轉頭他們得了多少犒賞,我更加賞你。”
綠萼一扭身道:“女人就是偏疼銀杏,偏拿奴婢練筆。”
綠萼道:“這麼晚了,另有甚麼要事?”
我笑道:“你儘管讓他出去。”
桌上有一隻白陶碗,內壁被藥汁浸成了褐色。淺金蔘湯漸漸傾落碗底,騰起烏黑的霧。好一會兒,濃烈的香氣和氤氳熱力喚起李演臉上一絲紅潤,他漸漸伸開了眼睛。李演吃力地凝集起目光,眸中垂垂現出駭怪和防備之情,因病弱瀕死,到底隻剩了三分。他灰黑渾濁的眸子一顫,彷彿在尋覓小任。
這一問,彷彿是一句結語。我戀戀不捨起來:“微臣想不到要甚麼犒賞。”
實在,若禦書房中冇有奏疏,陪他呆坐也是很安靜的。這寶貴的安靜,遠勝於我手中揮斥江山的硃筆。我誠心道:“微臣得陛下青睞,待罪駕前,已是過蒙恩信。太子自有股肱幫手,何必微臣?微臣不肯去太子宮。”
我正在洗筆,聞言手一揚,甩了她一身墨點,笑斥道:“彆胡說。”
固然李演於我有殺父之仇,但是現在,我也不由要感激他了。不,或許要感激我本身,送給小任的那五百兩銀子畢竟冇有白花。我笑道:“看來,我也當去看望一下李公公了。”
天子笑道:“你既想不起來,那就把這犒賞記取,來日等你想到了,再賞不遲。”
我推一推她:“更加愛使性子了。明日我要回家給母親存候。快去清算物事。”
景德元年八月二十四,壬午日,詔立弘陽郡王高曜為皇太子,命有司草擬冊封禮節。
延秀宮歌舞未歇,一絲清澈的笛聲一氣貫穿六合。夢中玉樞騰空起舞,飄飄若仙。她俄然墜落,將我驚醒。我扶著額頭坐起家來,昏昏沉沉道:“甚麼時候了?”
玄月十七,乙巳日,立冬。天子禦奉先殿,袞冕,設黃麾仗,懸樂於庭。皇太子高曜著遠遊冠、朱明衣,入殿存候,班列站定。中書令解劍履,升殿至禦座前,拜請宣製。因而下階至太子位,南向稱“有製”,太子再拜。中書令麵北跪讀冊書,太子再拜受冊、寶印,置案上。太子隨案南行,樂奏《正安》,至殿門止。白子琪代表百官升殿稱賀,侍中宣讀製文,應對如儀。禮畢,本應在朝堂賜百官食,因天子病弱,隻得早早回宮安息。皇太子換衣乘馬回太子宮,接管百官參拜慶祝。
小任道:“奴婢不敢,奉侍好李公公是奴婢分內之事。”說罷抬眼偷偷地看小錢,小錢使個眼色,兩人聯袂退了下去。
綠萼笑道:“誰說女人酒量差?女人明天太歡暢,纔會醉得快。”
天子笑道:“你不必有所避諱。皇太子方纔監國,你去指導指導,也算代朕照看他。”
愨惠皇太子疇前所居住的桂宮門前,禮樂響遏行雲,衣冠詢詢濟濟。冷寂了七年的太子宮,終究迎來了新的仆人。
下雪了,景德元年的第一場雪,竟來得如許早。
我一怔。曆星樓麼?不錯,我完成了慎妃的臨終所托,不負她的知遇之恩。我長長舒一口氣,不由赧然:“是我失態了。怨不得前人說,喝酒誤事。今後我再不喝酒了。是了,封大人和龔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