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簡歎道：“陛下愣了好一會兒才道：‘本來你也同意朕立弘陽郡王，很好。’說罷便回宮了。”

待我擱筆，她忙拋了貓來看畫：“女人把奴婢畫得真都雅。”

銀杏笑道：“女人本來也冇喝兩杯酒，天然醒得快。”說罷倒了一盞水奉侍我喝下。

下雪了，景德元年的第一場雪，竟來得如許早。

我讚成道：“辛苦你了。轉頭他們得了多少犒賞，我更加賞你。”

綠萼一鼓掌：“是啊！畫不畫在女人，讓不讓她對勁，卻在奴婢。”

小錢回聲去了。綠萼一麵扶我下床，一麵道：“女人，這大好的日子，倒要去送一個快死的人？”

我俄然想起龔佩佩和封若水還在席上，忙問道：“我喝醉後，冇說甚麼胡話吧？”

李演先是木然，隨即雙唇漸漸敗壞，眉心微暗複明，目光中充滿了不解和仇恨。他已有力抬起脖頸，連下頜也生硬了。他已經曉得了。

李演的喉頭收回噝噝的輕響，像藏了千萬條氣憤的毒蛇，髮際排泄了輕浮的汗意。如此用力的氣憤，生命力已所剩無幾。我再次端起蔘湯，嘗試餵了一口，他竟順服地嚥了下去。我一麵喂他蔘湯，一麵淺笑道：“小任奉侍得好，公公才氣心氣平和。心氣平和了，也就不那麼固執了。玉機傳聞，前些日子陛下問公公，陸皇後是不是冤枉的。公公卻說，裘皇後是冤枉的。裘皇後於玉機有知遇之恩，為了公公這句公道話，玉機也要劈麵多謝公公。”

我推一推她：“更加愛使性子了。明日我要回家給母親存候。快去清算物事。”

綠萼一拂裙裾，還是不平氣：“說來講去，女人就是怕婉妃娘娘不歡暢。”

李演喝過蔘湯，心機頓時腐敗起來。他俄然明白了甚麼，一張臉憋得通紅，終究從牙關中奮力擠出幾個字來：“陸皇後……是……”

綠萼和銀杏一左一右翻開帳子。綠萼道：“女人這麼快就醒了？還不到亥初呢。”

我笑道：“先拿你練練手，明天給銀杏畫張更好的。”

早晨宮中有家宴。因是冊立太子的大喜日子，又是立冬，今晚的家宴格外昌大，連一貫甚少露麵的太後和睿王都來了，反倒是熙平長公主因病不能到席。三位女官在我的玉茗堂中另開一席。平生第一次，我醉得不省人事，開席不久就被綠萼扶下去安息了。

綠萼無可何如地扯起裙子：“奴婢說的是實話。”

我提起畫，悄悄一抖，笑道：“畫都保管在你的手裡，你若不喜好，儘管把畫收好，彆讓她看到，免得她對勁。連這個也要我來教你？”

小任忙跳下榻施禮。但見他個頭矮小，非常白秀。我笑道：“怎的隻要你一小我？其彆人呢？”

世人所道的苦楚，不過是無人伴隨罷了。但是一個悄悄等死的人，也曾在出世時，承載了家屬無窮的但願。但願漸漸地散去，成為夢幻泡影，又或漸漸地實現，鑄成無窮榮光。人生自有光彩，走到絕頂，都是孤傲。是時候該下一個定論了。

綠萼笑道：“誰說女人酒量差？女人明天太歡暢，纔會醉得快。”

綠萼一扭身道：“女人就是偏疼銀杏，偏拿奴婢練筆。”

我心中憮然，心不在焉地搖了點頭。銀杏忙道：“簡公公不是要長話短說麼？就彆賣關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