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行到金水門，天氣已黑。忽見高牆下逸出一線燈光，一個矮胖矮壯的青年內監飄然上前：“奴婢小東子拜見朱大人。”

高曜滿不在乎道：“無妨，孤就當是她了。”想是室中炎熱，他鬆了鬆頷下的紅纓，道，“孤叨教姐姐，既然那明虛說有宮中人主使她誣告高淳縣侯府，姐姐為何不讓施大人清查下去？如此等閒放過此人，萬一她再肇事，那該如何是好？”

小東子在一旁笑道：“啟稟殿下，一會兒宮門就要下鑰了，朱大人還得趕回宮去。好不輕易見了，如何隻顧著哭？”說罷把手一揮，宮女們捧上銅盆、熱巾等物。

我哽咽道：“玉機恭賀殿下得償所願。”

因而議了幾樁政事，起家告彆。高曜親身送我到二門，這纔回轉。

還冇出太子宮，銀杏便忍不住問道：“奴婢瞧著太子殿下有為女人出氣的意義，女人如何倒為慧貴嬪說話？”

我順手拿起銀杏擺正的青玉珠串：“約莫和殿下暫不措置那名官員的來由一樣，不想陛下是以事煩心……或是多心。”

我輕斥道：“更加愛胡言亂語了！”

十月初六，又是休沐之日，我還是從金水門出內宮。隻是這一次踏出金水門時，清楚有了一些彆的瞻仰。回顧東望，連綿的高牆以內，是與後宮隔斷的桂宮，碧瓦深翠，如瀚海凝波。

小錢道：“大人打發綠萼女人先回宮，綠萼女人等了好久也不見大人返來，正急得團團轉。奴婢就出來等著大人。”

高曜甚是絕望：“留在宮裡豈不是好？”

銀杏掩口一笑：“錢公公必然是嫌綠萼姐姐嚕囌。”

我淺笑道：“今後儘有說話的時候，隻怕殿下不耐煩聽玉機嚕囌。”

桂宮在皇城的東北角，出入自有通道，不與後宮連通。後宮妃嬪女官，不能隨便去桂宮。高曜五日一朝請。天子不肯他遲誤學業與政事，又懶怠夙起應對虛禮，因而高曜隻在寢殿中問了安，便還是回桂宮去，至今來定乾宮不過三次，每一次我都不在。是以自高曜入住桂宮，我還從未見過他。

上車後，我俄然想起一事，忙問綠萼道：“太子殿下進桂宮也有一段光陰了，芸兒也進宮了麼？”

綠萼不平道：“聖上半句話，芸兒就殘廢了。換了奴婢，奴婢也不肯意進宮來。”

念及舊事，我不由神思倦怠：“玉機承蒙殿下恩信，不負慎妃娘娘所托，得見殿下冊封為太子，於願已足。宮中固然繁華繁華，但是玉機畢竟老了，想出宮去過一些平平的日子。”

我笑道：“本來殿下喚玉機來，竟是要參議政事。說過了閒話，還是要說大話。”

我垂眸一笑，歎道：“太子還冇有冊封，有人便忙著要討殿下的歡樂了麼？”

小錢道：“陛下說，是本身讓朱大人閒來去桂宮與太子一道參詳政事的。何況本日休沐，想來隻是敘一話昔日的師生之情罷了。”

冬夜的風乾冷無情，我的淚倒是滾燙。並非隻是他等候了這數個時候，我為這一刻的相見，已足足等候了十年：“聽聞殿下連日忙於政事，本日怎的得空？”

我不明白他為何俄然提起此事，不覺一怔：“玉機畢竟也冇有……這件事情殿下是如何曉得的？”

小東子推開西暖閣的門，一陣暖風輕柔地撲在臉上：“請大人稍坐，奴婢這就去請太子殿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