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向來冇有人如許問過我。我也冇有如許問過本身。五年的光陰順理成章,便如許平鋪直敘地踏在腳下了。我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覆,隻得道:“太宗天子德被百姓,覆養天下,仁聖睿哲,功業無儔,普天之下,誰不感念——”如許說著,忽感覺舌尖生澀,輪轉不靈。想一想,這歌功頌德的話,這些年隻在筆下,不在口中。
柔桑微微沉了臉:“徹夜無酒,皇妹倒先醉了。去端一碗醒酒湯給長公主。”
我笑道:“劉钜在京中是一日也坐不住的,陛下便隨他去吧。”
固然悠長未曾伶仃扳談,徹夜相對,模糊另有幾分幼年時的親熱。隔數尺相看,這才發覺他的唇上已有淡淡的須。唇邊笑意似夜色沉寂,透著幾分怠倦。
我笑道:“微臣謝陛下恩情。隻恐劉钜閒散慣了,不肯為官。”
我笑道:“不知陛下喚微臣來,有何見教?”
華陽恭恭敬敬地見禮謝恩:“謝皇嫂犒賞。”
華陽笑道:“實在入山查案這等繁忙差事,朱大人全然不必本身去做。朱大人身邊有一文一武兩位得力的部屬,文的便是銀杏姐姐,武的叫作劉钜。聽聞那劉钜武功甚高,又執神兵利器。朱大人一貫體弱,就派這二人入山便好了,何必親身去?不但皇兄不忍,孤聽了也不免心疼。”
高曜淡然:“華陽當然是朕的mm,莫非鬆陽便不是了麼?何況鬆陽是睿皇叔的獨女,董妃留下的獨一骨肉,當年太皇太後最疼的。至於信王的兩個庶妹……可汗入朝,享親王禮,她們的身份做媵妾倒還罷了,做王後,略低了些。”
我淡淡一笑:“這天下非但是陛下的天下,亦是太祖太宗的天下。微臣雖闊彆朝闕,國事不敢一日或忘。既享爵祿,敢不消命?”
高曜道:“朕明白你的忠心,隻是身子要緊。你在府中也好,入宮與婉太妃作伴也好。都隨你。”提及“入宮”二字,他的神采中有一絲不易發覺的踟躇與不安。
這五年來,每年元日向高曜倉促存候,他都如此挽留,我都如此回絕。他彷彿早已風俗,隻笑歎:“這也罷了。如你所言,人各有誌。隻是你承諾了朕,過了新年纔出京,這卻不能食言。”
高曜笑道:“睿王的長女鬆陽郡主,信王有兩個庶出的mm,當年封了亭主的,三人年紀都在十七八歲,倒也合宜,隻是聽回鶻使者的意義,是想朕把華陽嫁疇昔。”當年睿王的董妃薨逝,太皇太後曾將六歲的鬆陽郡主接進宮扶養,又讓已故的信王高思謙兩個庶出的小女兒進宮伴隨,過後均封了亭主。細心算來,宗女中隻要她們三個年紀合宜。華陽尚未及笄,稍嫌年幼。
周遭宮人忙著撤下宴席。月輝透過烏黑的裙裾,似曇花無聲綻放。五年的光陰,像一條越來越寬的河,消磨著達到此岸的勇氣。統統都如此虛冷,唯有手中的酒是熱的。
高曜舉杯道:“喚你來話舊罷了。且久彆經年,正該縱情飲幾杯纔是。”
高曜道:“正有此事。隻是皇室中有封號的公主和宗女未幾,適齡的就更少。這卻有些難了。”
我亦笑:“陛下所言甚是。即便是平常女子,她的出身與脾氣麵貌,也是不成分離的。是微臣矯情了。”
紫墨色的紗衣緩緩拂過玉階,似流水淌過這五年亦真亦幻的光陰。我上前行了一禮:“微臣朱玉機拜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