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門是外官入宮的必經之路，淩晨又是上朝下朝的時候。而我自入宮以來，一向從玄武門或修德門入宮。“從朱雀門入宮？”

綠萼道：“簡公公說了，皇後不去，後宮也無一人跟著去，隻要女人一人伴駕。”

銀杏道：“信王殿下說他本日出遊，路過仁和屯，就出去拜祭一番。不想女人也來了，當真是巧。”

銀杏眸光一顫，笑容有些生硬：“女人談笑了。我們府裡的人如何能和信王殿下說上話？想來是公子來問，他們才說的。”

心中驀地痠軟。我的風景與光榮，上至母親，下直府中灑掃的仆庸，哪怕是我的仇敵，都可分享一二。但是我的艱苦、痛苦、煎熬與肮臟，除卻父親與芳馨，也隻要麵前之人，才明白些許。燈光灑亮裙角，不想這幽寒的初冬之夜，另有如許一捧暖和的火光。

我奇道：“明天也並不是甚麼大日子，聖上如何俄然想起來要出宮祭掃？莫非是特地帶新後前去拜祭母後？”

京中哄傳新平郡侯將要嫁給一個江湖蕩子，各種猜想不堪入耳。不想連高暘也來諷刺我，我既覺絕望，又感哀涼：“殿下此言何意？”

夜風撲在臉上，連腦府深處都是冷的。如許埋頭疾行，就彷彿我不堪的前半生，不能轉頭，亦無前路可望。既已陌路，就該不聞不問，讓我悄悄走完這條死路。

銀杏急了：“女人莫非不想見殿下麼？”

天已經全黑了。我和銀杏一人提了一盞風燈，踏著永久也追不上的暗淡光暈深一腳淺一腳。我問道：“朱雲何時有如許好的脾氣？竟巴巴地來這裡等我。”

高暘忙從掛在馬鞍左邊的承擔中取出一席黑氈大氅，舒臂欲為我披上。我下認識地格開他的右臂，道：“殿下不必操心。”因這些年隨劉钜學過三招兩式，這一下用力過猛，竟令他的右臂甩開半尺，大氅飄落在地。高暘非常不測，呆了好一會兒才無法地拾起大氅。

我忙道：“殿下恕罪。”又退步施禮，“玉機這便告彆了。”

我笑道：“昨日與兄弟起了些吵嘴，他負氣跑了，本日卻又來這裡撞我。有這般吃力的工夫，為何昨日不肯好好說話。”

走出百來步，忽聽身後響起一陣馬蹄聲和鑾鈴聲。有人騎馬追了上來，遠遠愣住。他下了馬，朗聲道：“君侯留步。”

銀杏忙道：“女人彆活力，奴婢說就是了。是信王殿下。”

高暘嘲笑道：“禮？堂堂新平郡侯也要循禮行事麼？”

他悄悄撣去灰塵，垂目苦笑：“這五年不在京中仕進，君侯的脾氣和力量都見長。”

車行了好久，也冇有聞聲馬蹄聲和鸞鈴聲。銀杏扒開紗簾，筆挺一線暗中突破視線。銀杏歎道：“信王殿下是不籌辦回城了麼？”

銀杏和跟從高暘的幾個小廝遠遠地站在岔道口，各自提著燈焦心等待，溫馨得不知所措。我的口氣微涼：“玉機不過循禮罷了。”

我淺笑道：“陛下不是早已有書佐女官了麼？現在誰不曉得，陛下倚重封女典。”

我亦驚詫：“莫非殿下不知？”

我歎道：“我和信王之間早已無話可說。你代我去見他，就說我多謝他對父親和姑姑的情意，他日必然去王府拜見信王妃。我在車裡等你，你快去快回。”說罷疾步而行。銀杏無法，隻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