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昱貴太妃初封有孕時,也曾說道:“師尊實在很想收一個男徒,隻是因為當年寡居不便,才收我為徒。現在她人在江湖,必然能夠收幾個資質比我好很多的男徒,了結她多年的心願。”三年後,周貴妃在宮外所授的第一個弟子――劉钜在景靈宮救了我的性命。我害了她的孩子,她卻救了我的性命。運氣膠葛,叫人難以揣摩。遂歎道:“姐姐所言甚是。”
麵前一片蒼茫,聽覺卻變得非常活絡。在交纏如亂絲的浩繁哭聲當中,阿誰最痛心最絕望的聲音,是母親的哀號。即便踏上鬼域路,我也是孤魂野鬼。這纔是我的報應,至死不休。俄然來到的滅亡像一個盼望了好久的昌大日子。我立足張望,細細體味。
想起十五年前啟春與表妹邢茜儀在粲英宮鬥劍的舊事,邢茜儀華而不實,啟春妙招迭出。麵前的華陽,劍招更似邢茜儀。我笑道:“那倒也是。若單論劍術,姐姐比貴太妃高超,華陽長公主天然更情願向姐姐請教。”
我笑道:“劉钜乃山野村夫,殿下不必等他,既然時候到了,恭請殿下亮劍。”
華陽的車駕遠遠地來了,侍衛的刀戟之光此起彼伏,森冷僻流環抱車駕,無懈可擊。漸近王府,侍衛次第列舉兩旁,暴露八匹雪駒和華蓋赤轂豪車,前麵跟從六輛小車,都用兩匹烏駒拉著。從人數十,皆穿著光鮮。除卻啟春,世人俱下拜施禮。
綠萼坐在床沿,一麵把錦被往我肩上堆,一麵道:“才交寅時。天還冇亮呢。”
啟春大驚失容,趕緊伸掌推開劍尖,卻聽鐺的一響,劍尖被一枚金黃色的暗器擊偏,宵練脫手飛出,向西北斜飛。啟春的眉心擰成一團,痛哼一聲,掌心鮮血迸濺。三棱梭穿過啟春的手掌,嵌入廊柱當中,血珠如霧撲入灰塵。
誰知華陽長劍固然脫手,卻不折不撓地追了出去,竟然挽住了銀絲劍穗。手腕一轉,長劍又回到了掌中。腳尖在雕欄上一點,宵練的灰影自半空直撲向我。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垂垂隱去。宵練灰冷的劍光、華陽殺氣騰騰的目光和啟春掌心的血光糅雜交叉,在我腦中迴旋了千百回。劍氣透體的堵塞和劍刃的清冷瓜代襲來,俄然背上一緊,我醒了。
麵前一片烏黑,好一會兒才垂垂清楚。因傷在背上,我隻能靠著厚厚的錦被,側身躺著。目光平視處,是一道側臥的身影。糊窗明紙被月光浸得幽藍,綠萼在窗下蹙眉淺眠。燭火才燃燒不久,焦曲的燈芯上逸出一絲青煙,似腦中的風暴化成了一縷哭泣。
口中乾澀,滿是藥汁的苦味。我叮嚀道:“倒杯水來。”綠萼趕緊扶我坐了起來。我一麵喝水,一麵問道:“現在是甚麼時候了?”
啟春道:“都說劉公子的工夫好,不知他師從何人?”
我站起家,華陽笑道:“玉機姐姐竟也來得這麼早,纔剛冇瞥見。是孤失禮了。”說罷頷一點頭。隻見她身著白綠色蜷枝紋襦裙,外罩孔雀綠廣袖長衣,衣袖上以赤金與茶青二色繡滿了繁複的花葉。烏髮束起,正中一枚金鈿,腦後斜簪三對金鑲玉簪。十五歲的少女,固然端莊華貴,卻顯得過分老成。
劉钜從不肯意向外人流露他的師從,我天然也不能說。“一會兒他來了,姐姐何不本身問他?”
綠萼非常不滿:“要不是他這般矯情,女人那裡會受如許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