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钜夙來我行我素,行事“自有事理”,我早便習覺得常。遂答道:“回長公主殿下,劉钜自從家中來,許是遲誤了。”
綠萼坐在床沿,一麵把錦被往我肩上堆,一麵道:“才交寅時。天還冇亮呢。”
啟春笑道:“這位劉公子可當真奧秘得緊。一會兒他來了,我要細心瞧瞧他的路數。”
綠萼細細打量我的麵色,猶疑道:“華陽長公主固然不會如何樣,但是她身邊的人會遭殃。陛下如果曉得女人受了重傷,一怒之下,隻怕要殺人。”
啟春道:“都說劉公子的工夫好,不知他師從何人?”
啟春道:“宮中有昱貴太妃,宮外有睿王府的邢妃。我若回京,長公主也肯來跟我學幾招。七八年下來,竟也有小成。華陽自幼養尊處優,竟肯吃如許的苦,當真不易。”華陽的身姿伸展如虹,心中卻蜷曲著堅如鐵石的仇恨。恰是這份恨意差遣她刻苦習劍。我感佩道:“長公主殿下心誌果斷,不比平常皇女。”
綠萼皺起眉頭:“都甚麼時候了,女人還能談笑?若不是阿誰劉钜死也不肯露麵,若他肯陪在女人身邊,女人何至於受這麼重的傷?!”
我笑道:“殿下恕罪,微臣並不知劉钜家住那裡,微臣府中也無人曉得。”
華陽嗯了一聲,聲音幾不成聞,轉頭向啟春道:“嫂嫂先引孤去拜見太妃與信王哥哥。”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垂垂隱去。宵練灰冷的劍光、華陽殺氣騰騰的目光和啟春掌心的血光糅雜交叉,在我腦中迴旋了千百回。劍氣透體的堵塞和劍刃的清冷瓜代襲來,俄然背上一緊,我醒了。
正說話間,一陣劍風貼著臉頰掃過,華陽不知何時俄然欺近,烏黑的衣衫在我腦中化作一片茫茫冰寒。宵練劍光暴漲,將日光捲成一道血氣,直透胸臆。我立即被迫得透不過氣,目睹劍尖一點幽光,凝集在華陽滿眼的殺氣當中,越來越近。
綠萼道:“女人受了這麼重的傷,如何好挪動?天然要先在王府養傷了。謝天謝地!那一劍雖深,幸而冇有傷到心臟。女醫已經用蠶絲縫合了傷口,又敷了藥。大夫說,放心靜養一個月就能病癒。”
我笑道:“劉钜乃山野村夫,殿下不必等他,既然時候到了,恭請殿下亮劍。”
綠萼一怔,道:“奴婢猜想,約莫是王妃與長公主交好,以是不忍長公主遭到斥責。”
我和啟春這才讚道:“好劍!”
綠萼非常不滿:“要不是他這般矯情,女人那裡會受如許的傷?”
我回擊去探背上的傷,傷口遭到皮肉的擠壓,我痛得倒吸一口冷氣。綠萼頓時從榻上跳了起來,快手快腳地重新點起燈。屋子驀地一亮,我忍不住遮了遮眼睛。綠萼聞聲動靜,移了燈過來檢察。她張大熬得發紅的眼睛,喜極而泣:“女人醒了?!”
我昏倒前見到的最後一幕,便是劉钜扼住了華陽的咽喉。我不由擔憂道:“他來了反而不好。劉钜當時伏在後花圃中最高的樓頂之上。如果不是因故遲來,便是為了探知華陽下帖的實在目標。不想離得太遠,畢竟還是來不及。對長公主不敬乃是大罪,劉钜現下如何了?華陽長公主又如何了?”
本日風和日麗,世人便在水閣之上飲茶談笑。一個年長的宮女捧著劍匣端立在旁,身後是水岸邊的戲樓,巍巍若山。華陽一味與啟春說話,並不正眼看我。我隻呆坐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