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甲叮叮地敲動手爐,臉上漸漸溢位笑意。“太後說讓我往彆處坐坐,那我便去瞧一瞧皇太妃好了。”說罷回身從西一街向北走。
封若水該當還不曉得華陽逃脫之事,更不曉得祁陽長公主已然失落。也是我一時悲傷健忘了粉飾,竟被她瞧出了馬腳。“邇來宮中風雷迅變,掖庭屬拿人、殺人不是常事麼?玉機並不曉得此中起因,也不想多問。”
芸兒對華陽和祁陽的逃脫饒有興趣,乃至另有幾分奮發和欣喜:“華陽長公主和昱貴太妃都精通劍術,她二人當中有任何一人叛逃,都不必不測。我隻是奇特,論武功,昱貴太妃遠高於華陽,為何她卻不逃呢?”
銀杏回身坐在床沿,低下頭,目中似有淡淡的憂愁:“女人經驗得是。奴婢內心有些不是滋味罷了。”
我搖了點頭,竟有些擔憂起華陽來:“華陽固然脾氣剛毅、劍術高強,但她帶著mm,定是跑不遠。城外想必也被鬨得雞犬不寧。”
呆了半晌,忽聽有人在我身後冷冷道:“君侯怎的在這裡?”回身一瞧,倒是封若水。隻見她通身烏黑,描述蕉萃。不待我答覆,她又道,“掖庭屬的人來請龔大人。龔大人說,我乃衣冠女,豈能為刑餘之人熱誠。說罷便投繯他殺了。姐姐若早一些來,或許還能救下龔大人。現在纔來,倒是遲了。”
我也猜到了幾分,不覺懨懨:“好端端的,哭甚麼?”
我忙道:“新帝即位,朝中宮中俱是用人之時,大人深得皇太後倚重,為何要去官?”
芸兒細細打量我的麵色,體貼道:“玉機姐姐的傷全好了麼?”
我不解道:“請太後指教。”
一時宮女通報出來,隻聽芸兒笑道:“皇兒已經睡著了,你們且去安息一會兒。”世人謝了恩,順次退了出來。我入殿時,芸兒懷中抱著高朏,身邊隻要兩三個親信奉侍。她高高在上,坐得筆挺。通身潔白,唯有鬢邊垂下兩綹烏髮,閒適之餘,更顯蕭疏冷峻。她的口鼻覆著絹紗,目光亦寒亦暖,教人捉摸不定。
多年的循規蹈矩,早已消逝了邢茜儀的傲岸性子。“其進銳者,其退速”[71],當年那位一絲一毫一點一滴也不肯姑息的少女,便這般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倒是華陽,始終不肯屈就。
午後回府,傳聞四方城門已然封閉。接下來的數日,汴城閉城大索,說是大理寺的要犯逃獄,家家戶戶盤問人丁,連權貴府邸也不放過,客店會館更是一日數次地翻查,整座汴城淪陷在狂暴的旋渦當中。民氣疑懼不安,惶惑不能自處。
臘月初八,家中臘祭。一大朝晨,我便回了高淳縣侯府。朱雲去了軍中,母親和弟婦順陽郡主高曈一向在安排祭祖之事。母親怕我勞累,不準我插手,是以我整日閒著,隻打發綠萼去幫手。
芸兒哼了一聲,無不諷刺道:“彼蒼有眼。”
“那隻紫銅手爐,是夷思皇後崩逝那晚,我跪在椒房殿時,龔大人送給我的。當時她還隻要十三歲,統統的人都對我避之不及,唯有龔大人雪中送炭。”
我的確一向儲存著正四品女典的官位,本日柔桑也命我再度入宮。也不知她是不是已經獲得動靜,以是老是這般陰晴不定。未待我回話,封若水行了一禮道:“印月軒中頗多瑣事,恕mm不能作陪了。”
封若水傲然道:“我不能‘屍祿覺得高,拱默覺得智’,便隻能‘誌從其義’了。”這話極重,我心中一驚。[72][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