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本來還算平靜,聽我一問,頓時哽咽:“我們娘娘怕是不可了,還請君侯入內一見。”
【第三十八節 君子難為】
銀杏撫著我的背道:“徹夜之事,女人不要放在心上。”
我無言起家,宮女們立即圍了上來,嚶嚶抽泣。忽聽哭聲轉盛,我趕快逃出寢殿。我也想隨她們大哭一場,卻哭不出來。心被按到冰寒的水底,又驀地一跳,多日的積鬱隨心血一起迸發。衣衿如雪,濺出一片紅梅似火。玉樞惶恐失措地在我耳邊喚道:“mm!mm!太醫!太醫在那裡?!”
采薇點頭道:“隻聽施郎說,信王駐軍函穀關,旁的再冇有聽聞。”
我與易珠相視一眼,俱是沉默。易珠忙以彆話岔開,笑問道:“城中戒嚴多日,整日在家裡坐著,也不知火線軍情如何了?”
彷彿好久之前,我為昌平郡王與錦素的事情去濟慈宮摸索太後的意義,太後亦曾感慨:“隻願來生不要托生在帝王家。”
當初華陽負屈,在鹿鳴軒軟禁待死,於絕望中結識了劉钜。現在再一次藏匿,劉钜卻一向不見,想必孤冷淒惶,更勝當日。也難怪她按捺不住,分開藏身之所潛入我的府中詰問劉钜的下落。我歎道:“殿下另有親mm,莫非也不顧了麼?殿下莫忘了,龔大人是如何死的。”
銀杏道:“李威見女人病了,已命人將此事快馬報知信王。”
沈太妃微微一笑道:“我出身寒微,性又癡頑,這平生卻用心過分,‘入陣太深,得勝悔無所及’。隻望來生,我能像姐姐一樣……聰明卻無所用心。”她無聲無息地長歎,哀憐而誠心,“實在玉機姐姐可勸一勸信王,部下包涵吧,好積些陰鷙。”說罷舉眼向天,仇恨道,“我兒何辜?!我兒何辜?!願來生……不要托生在帝王家!”說罷合目落淚,不再言語。
淳太妃又道:“沈姐姐說,她的孩子是如何死的,她要和她的孩子一起死。都說沈姐姐與君侯說得來,君侯若能進宮與沈姐姐說說話,能夠她就不會這麼想不開了。”
綠萼肩頭一聳,頓時驚醒。見我無恙,歡樂得落下淚來:“女人醒了!”說罷一推銀杏,又道,“女人回到家了。”
華陽的神采惶愧而不甘,一咬牙,將長劍豎在身後,縱身自露台上一躍而下。我扶著窗欞,看她輕靈健旺的身影在月光下縱蹋無聲,幾個起落,已在高牆以外。一時候周身的力量都被抽了個潔淨,我撫胸坐下,喘氣不止。
我笑道:“如許說來,我不在她麵前養病是對的,不然宮裡的太醫冇了,豈不都是我的罪惡?”綠萼含淚笑了出來。
易珠的哀涼清楚是因為親見杜嬌等誅族的驚駭與坐以待斃的無法,那裡會是因為冇有男人。我悄悄一笑,拈起一枚玫瑰花餅。采薇忙道:“越國夫人名動天下,這幾年多少人來講媒,夫人隻是不肯嫁,這會兒倒說如許的話,清楚是在笑話我這個冇有主張、整日隻會跟著夫郎打轉的冇腳蟹。”易珠連說不敢。采薇忽而幽幽一歎,目中憂色頓起,“實在我與施郎一起死,倒也冇甚麼,隻是捨不得我那四個孩兒,小小年紀,便隨父母丟了性命。”
我笑道:“啟姐姐畢竟是女中豪傑,想必恩威並用,比裴氏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太妃再一次展開眼睛,凝集起統統神思,斷斷續續道:“我與姐姐交淺言深,我的心機,姐姐無所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