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末醜初。
我熄了燈,靜坐於窗前,像一隻貓頭鷹立在枝頭,俯視山洞中的獵物。守坤宮近在天涯,雖隔著土石,地下的蠢動仍一目瞭然。
銀杏為我草草綰了頭髮,我整一整衣衫,這才往東偏殿去看望高暘。白日裡與我同榻而眠的男人,現在一隻腳已踏入了鬼門關。我冷眼看著,心中甚覺可惜:華陽畢竟冇有殺過人,動手還不敷果斷,若換做劉钜,含光劍下豈有生還之理?
我輕喝道:“胡言亂語!還不噤聲!”
薑敏珍道:“陛下移到了東偏殿,皇後在寢殿的紗櫥裡。”
銀杏恍然,退了半步:“是……奴婢冒昧了。”
不一時封若水來了。不待她施禮,我便迎了上去:“皇上與皇後遇刺了,現下景象很不好,請mm立即擬一張遜表,再擬一張遺詔。”封若水掩口驚詫。我又道,“皇太子退位的遜表,立皇宗子高朠為皇太子的遺詔。我已召了宰相與大將軍入宮,一旦山陵崩,就讓高朠即位。”
銀杏覺得我不慣殿中的氣味,輕聲勸道:“娘娘還是出去坐著吧。”我點了點頭,還是往椒房殿坐著。
封若水歎服:“姐姐以退為進,實在用心良苦。”
我嗯了一聲:“本日政事堂是誰在當值?立即宣他進宮。宣大將軍文泰來,殿前批示使李威。請貞德皇後與皇太子過來,臨時安設在東配殿的暖閣裡,派幾個老成的宮人服侍。請封女典過來。皇太後夙來身子不好,切不成轟動她白叟家。”停一停,我又問薑敏珍,“你還冇有將此事報去濟慈宮吧?”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封若水一揮而就,擬好了遜表與聖旨。我讀罷笑道:“無一字可改。”因而命將遜表拿去東配殿,讓李芸謄抄。
我笑道:“mm曉得我的心就好。筆墨已備好,請mm擬詔。”
正說著,忽聽有人打門。銀杏身子一顫,幾乎從地上跳了起來:“奴婢去開門。”
薑敏珍道:“女醫正在奉侍,奴婢已命人去喚了太醫,至於刺客……”他滿臉通紅,俄然跪了下來,“奴婢極刑,奴婢就守在殿外,待聽到皇後孃孃的呼聲進殿,刺客已無影無蹤。奴婢已派人奉告了殿前批示使李將軍,想來李將軍已派人去緝捕了。”說罷掩麵抽泣。
直到寅時,封羽、文泰來與李威三人方纔進宮。待薑敏珍申明景象,屏退宮人,三人入東偏殿拜見高暘。一時出來,隻在階下躬立。封若水改換朝服,出殿朗朗讀過遜表和聖旨。我還是在椒房殿中安坐,並不露麵。
我止住她:“開門不是你該做的。”
我輕聲道:“還早。”
我問道:“龍體如何?”
銀杏應了,終是鼓起勇氣詰問道:“那娘娘籌算幾時奉告聖上?”
因而頭髮也顧不得綰,倉促裹了一件衣裳,便帶著小錢、銀杏與采衣,一徑往守坤宮來。守坤宮燈火透明,宮人們將椒房殿圍了個水泄不通。每小我的臉上都充滿了不解、駭怪與驚駭。想是薑敏珍束縛得好,尚算溫馨。
桂旗複又叩首如搗蒜:“奴婢極刑!”
銀杏道:“幾時脫手?”
封若水會心:“太伯文身斷髮以避季曆,東海數陳懇誠願備藩國。”[143]
翻開素封,取出紙片,但見石邊畫著寸許長的竹節,除此以外空無一物。小錢笑道:“封大人一見就明白了。恕奴婢癡頑,不知這是甚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