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淺笑道：“公公事必留步，我另有一事要就教大人。公公坐。”

我微一嘲笑：“若皇後真的被害，第一個被思疑的天然是桂旗和桂枝。想來她們還不敢。慎嬪自也不會做如許的蠢事斷絕兒子的出息。”

午初時分，我正要起行去定乾宮接高曜返來，忽見封若水和錦夙來了。

我端起茶盞，淺笑道：“還是不要說了。”

雨絲涼颼颼地飄在臉上。我淡淡道：“當年漢武帝撻伐匈奴，卜式[81]兩度欲捐身家，比起他，我舍點黃金又算得了甚麼？”

天子大笑：“太子觀點完整，甚合朕心。”

從後殿出來，隻見邢茜儀正站在廊下倚柱賞雨。玉色綢衫似雨後新碧，縹緲動聽。她遠遠地點頭請安。我亦淡淡一笑。

這是我第一次細心打量儀元殿。雕龍金座高高在上，光亮正大的匾額懸在半空，彷彿隨時都會跌下來。燙金的大字如浮遊在空中的小蛇，瑟瑟縮縮，扭扭捏捏。九扇鏤雕雲龍金屏輕飄飄地立著，彷彿一陣風便能將它吹倒。四根盤龍柱扶搖直上，團團圍住寶座，似一個顛撲不破的樊籠。周遭空曠，隻零散立著幾隻天青釉香亭，像生鏽的銅釘普通，將一個帝王緊緊釘死在運氣的星盤上。本來天威之下，竟是如許孤傲和暗淡。

我正要開口喚她，俄然帕子被劍風裹脅，忽地飄了出去，落在周貴妃的腳下。周貴妃一襲烏黑的交領紗衣，長裙曳地，銀色的宮絛倚在裙褶之間，紋絲未動。我正自迷惑，忽悚然一驚，頓時醒了過來。

芳馨笑道：“聖上要兵戈，後宮上至太後下至宮婢，冇有不儉省的。皇後和貴妃倒比旁人儉免得更多。傳聞皇太子和兩位公主也隻添了兩個丫頭罷了。”

錦素上前來拉起我的手：“姐姐，我們一道走吧。”

皇後道：“那便請朱女史主持殿選之事。明日本宮便曉諭諸部大臣，各衙官吏，凡家中有女兒年滿十二且成心選入宮中的，便寫個經曆上來，附帶習作，令朱大人遴選。遵還是例，選四到八人，在陂澤殿口試。”我忙站起家應了。

天子笑道：“那就請皇後代朕賞了吧。”

高顯朗聲道：“是。依兒臣看，下策是畢力拒敵，各個擊破。中策乃是如同當年漢孝宣和孝元天子一樣，懷柔呼韓邪單於部而絕殲郅支單於，立威西域，以明‘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82]。”

芳馨吸一口冷氣：“本來是陛下又籌算起用裘家了！”

商總管一怔，隻得伸謝辭職。芳馨送了出去。綠萼笑道：“女人也真是的，做瞭如許的大功德還不讓皇後孃娘曉得。”

見綠萼奉上茶來，商總管隻得坐在我的下首：“不敢。大人垂詢，奴婢知無不言。”

芳馨俯身為我穿上木屐：“邢女人是周貴妃的弟子，天然高傲些。當年殿試時，還曾用劍指著女人呢。”說著嗤的一笑，“幸虧比劍時敗在啟女人部下，實在給我們女人出了一口惡氣。”

隻見封若水穿一件緗色雛菊紋交領長衣，肌膚如雪，麵貌清麗。說一句豔冠後宮，也絕非虛言。見過禮，她笑吟吟道：“我和錦素姐姐特地過來，約姐姐同去大書房。”

回到長寧宮，綠萼迎了上來，一麵替我脫去木屐，一麵笑道：“女人快來看看，本年新進的兩個奉侍殿下的小宮女都在前麵，各個都都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