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道:“無妨。貴妃還說,你定是想推功於人,誰知這位李大人卻也不肯專功,便寫了這麼一封分歧常理的奏章。”
昇平道:“她是代孤去死的。”說著長歎一聲,“盛都城裡糧食告乏,他們把孤從宮裡帶出去的人全都殺了,隻留下了沅芷。”
我正色道:“陛下聖詢,臣女不敢坦白。世人的明淨,全賴聖裁。”
芳馨一下一下撫著我的背,沉沉暖意從背心散開:“那女人秉公答覆是最好了。”
玉茗堂的東偏殿和耳房之間的隔牆被拆掉了,改革成一間闊朗的寢室。昇平長公主的臥榻在寢室最深處,隔在重重紗幕以後。昇平長公主疇前住在樓上,現在因為腿腳不便,便挪在東偏殿居住。兩個宮女漸次掀起紗幕,引我在最後一層幕前停了腳步,又搬了一張座椅放在我身邊。陽光隨我身影而入,似要化開這遮擋春意的最後一片堅冰。紅木臥榻上高懸的棗色帷帳,被半透的白幕暈成一朵暗淡恍惚的殘花。
我恭敬道:“殿下所言甚是。”
我一怔:“隻要回了宮,兩宮必然護佑殿下全麵,保殿下平生無憂。”
天子站起家,自書案上拿了一支硃筆,一張青白信箋:“你既然不肯說,就寫下來,過後燒了,隻當你冇說過,朕也冇見過。”說著將紙筆遞給我。
昇平道:“她死了……”
我雖是跪在長毛地毯上,膝頭卻仍有模糊的涼意和生硬。天子麵色雖安靜,雙頰卻被哀傷和氣憤刻蝕得微微扭曲,再也不見三年前初見時的明朗溫和的書卷之氣。雙眸柔如月下的湖光,目光在信箋上掃過,留下深深的迷惑和殺意。
天子道:“皇太子在桂園會不會是為人所害?”
天子道:“你無罪,起來坐吧。”
我下拜施禮,朗聲道:“永和宮女校朱氏拜見長公主殿下,殿下萬安。”
芳馨道:“陛下又考教女人了?和上回一樣?”
漱玉齋還是樓宇巍峨,花草富強,與昇平長公主遠嫁之前並無二致。玫瑰花還冇有開,花匠們正薅草除蟲。東邊的小池中,十幾尾紅白錦鯉浮在淺水悠遊。西邊的鞦韆架上,坐著一個白衣宮女,正支頤發楞。其他宮人一概不見,全部天井當中,隻要枝葉扭捏的簌簌輕響。
天子道:“這不怨你,朕親身過問,也被小蝦兒矇蔽了。你涉世不深,有所忽視自也不免。”
我忙道:“夢見義陽公主的,確是李大人。臣女隻是不忍心見封大人、蘇大人、於大人無辜被責,故此苦苦思考,方偶有所得。幸而天不幸見。固然小蝦兒始終不肯認罪,但他暴斃於街巷當中,足以申明此人身份分歧平常,伏請陛下明察。”
她的口氣越是安靜,我的心就越痛。我強自忍耐,綠萼卻驚呼一聲捂住雙眼,幾乎哭了出來,彷彿她就在城頭親眼目睹最靠近的人被燒死。昇平接著道:“沅芷就是如許死的。皇兄的攻城雄師就在城下抬頭看著。孤多但願上麵的人能射一支箭殺死沅芷,但是城太高,他們離得太遠,箭射不上來,彈子也射不上來。沅芷身後,他們要將孤也架在柴草上燒死。孤趁他們用心,再次擺脫,從城牆上跳了下去,周身骨骼寸斷,便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