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是楊家楊二郎:“能與他喝,也要與我喝哩。”
何氏道:“既如此,我便多與程家娘子說話罷,她家不幸。程家娘子又年青,二三年生幾個小子,家業又立起來了。倒比那楊家、柳家還易暢旺哩。”
小丫頭們一齊稱是。
程謙入門見這紀主簿,三十餘歲,五短身材,麪皮微黃,蓄著須,一口官話略帶些口音。一雙眼睛不大不小、一張臉不醜不俊,說話聲音不高不低,極淺顯一小我。程謙常外頭應酬,對這紀主簿也是不卑不亢。
見這小廝過來,兩個丫頭取了空壺、開了酒罈子,使個小些阿誰有8、九歲丫頭,口稱“哥哥”:“又罄了這幾壺,前頭能夠喝。”大些阿誰有十1、二歲,也說:“哥,外頭可熱烈?都是甚樣人哩?”
老媽媽且氣且笑:“哪個教你們背後嚼仆人家舌頭?看眼裡,不要放到舌頭上!守些本份罷,咱家娘子不好相與!”
冷不防被老媽媽一巴掌拍背上:“酒灌好了,你還不取了去,遲誤了客們吃酒,看不打折你腳!再丫頭們麵前胡唚,老邁耳刮子打你。”
現在厚德巷裡終究搬來了一個官兒,官雖不大,倒是現管,他既宴客,眾街坊便都與他做臉,個個把做客衣裳穿起來,女人們把頂好金飾插戴上,整整齊齊過來赴宴。
程秀英也喜好何氏。這何氏三十高低年紀,長得不俊不醜,個頭不高不矮,看著就是個平凡人。邊幅雖淺顯些,倒是個爽人,說話略帶些西麵口音,卻咬字清楚,聽得人神清氣爽。她知這紀家之事,紀家娘子頗短長,暗合程秀英脾氣。
先是柳家柳三郎拎隻酒壺,先敬仆人家,次便與程謙舉杯:“平日不常見姐夫,今借主簿酒,我與姐夫喝幾盅。”
紀主簿道:“這又搗蛋,程家兒子也無一個,如何比得楊家、柳家人丁暢旺?”
眾鄰居內卻有些不忿之人,諸人皆是鄰裡,平素昂首見低頭見,但是見鄰對程謙這個贅婿與旁人分歧,不由極不平氣。世人提及一個妒字,便要賴到女人頭上,連這個字,都要寫做女字旁,實不知這男人妒起來,比女人要狠上千麵倍。
卻說這老媽媽恰是紀家廚下老廚娘,恐前頭席上人吃醉了出醜態,故不令小丫頭往前頭送醒酒湯,自家與小廝往前頭送湯,卻命小丫頭到背麵幫手。財神開路,老媽媽暗道真是好人有好報,又見個俏後生心疼娘子,冇口兒地承諾了:“老身這就去。”
紀主簿可貴被娘子誇獎,也捋著蓄髯毛一笑。
紀家一兒一女宴前都叫來見過街坊認人,眼下雖已不席上,另有很多娘子都誇他們。何氏聽得高興,又服膺取與丈夫所議之事,且見秀英生得姣美,兼說話痛並不怯場,各述來源畢,又為林氏引見――極對胃口。
到得背麵,女人們卻不興灌酒,都斯斯文文地喝――多數是吃菜、說話。
小廝見老媽媽並不禁止,堆起個笑容兒來問了一句:“媽媽好。”方咳嗽一聲,講了起來:“外頭郎君們,與咱家郎君喝得高興哩,都與郎君投機,”把頭一低,擠了擠眼睛,“見了唱都不敢抬眼看,看一眼唱,還要看一眼後堂――都怕自家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