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媽且氣且笑:“哪個教你們背後嚼仆人家舌頭?看眼裡,不要放到舌頭上!守些本份罷,咱家娘子不好相與!”
程謙見趙大郎喝了十盅眼神有些直,拎起他衣領,把他安到座兒上,自拎了壺酒,與人周旋。未幾時,楊二李大柳三皆倒於桌下,程謙臉泛桃花,捏著酒盅兒燈下嘲笑。
紀主簿佳耦故意交好街坊,諸街坊也想與這衙門裡主簿交好,賓主各各故意,這一日紀主簿家裡大家笑意盈盈。來賓們也笑意盈盈,男女各開一處會麵,酒食皆從酒樓中訂來,非常整齊。
――――――――――――――――――――――――――――――――
小廝見老媽媽並不禁止,堆起個笑容兒來問了一句:“媽媽好。”方咳嗽一聲,講了起來:“外頭郎君們,與咱家郎君喝得高興哩,都與郎君投機,”把頭一低,擠了擠眼睛,“見了唱都不敢抬眼看,看一眼唱,還要看一眼後堂――都怕自家娘子……”
兩個丫頭一齊點頭:“好媽媽,再也不敢了。”想娘子連郎君都要吵架,又懇求老媽媽不要奉告何氏。
冷不防被老媽媽一巴掌拍背上:“酒灌好了,你還不取了去,遲誤了客們吃酒,看不打折你腳!再丫頭們麵前胡唚,老邁耳刮子打你。”
紀主簿道:“這又搗蛋,程家兒子也無一個,如何比得楊家、柳家人丁暢旺?”
但是兩個脾氣相投、一見仍舊之人,卻未能比旁人多言語幾句。柳家二孃子誇一句:“娘子家大郎好模樣。”李家大娘子就介麵道:“又有禮數又斯文,到底是讀書人家小郎,比我家阿誰活猴強百倍。”
何氏一轉眼睛,拍掌道:“曉得,這些人不定巷子裡住了幾輩子,就是地頭蛇,不定曉得城裡甚麼事。且你是官,他們家無官,且要湊趣我。待他們好了,是我們仁慈,於你官聲也好哩。”
返來與紀主簿抱怨道:“搬來這幾日,前三日上,自縣令家娘子往下都極客氣,過了三日,便似不熟諳我普通,且要我蹭前擦後阿諛,氣煞我也。”
紀主簿舉人出身,略有些傲氣,但是本朝之官,除非蔭官,餘者皆測驗而來,能仕進,大半是進士、同進士,戔戔一舉人,委實傲不起來。與同僚一處說話,並不比人高,紀主簿反而勸他娘子:“縱阿諛得好,我也隻是個舉人哩,舉人仕進,難哦。你做好麵子情便是。倒不如結好鄰居,可不敢藐視這城裡人,那程家老爹是秀才,他死了兒子也是舉人。旁人家後輩也有讀書,說不定還能出進士。”
何氏便興興頭頭地下了帖子回請眾街坊,把一身做夏衫拿出來穿,又把離家前族裡嬸孃送一套金頭麵拿出來插戴,翻箱子把寶貝一雙羊脂玉鐲子也套手上,命小丫頭捧著菱花鏡,自家看個不住。
紀主簿初見程謙,幾近冇回過神來,程謙於今二十餘歲,尚未蓄鬚,麵如冠玉唇若塗朱,生得劍眉星目,江州附近男人膚色都不甚黑,程謙生得特彆好,且身玉立,站一班街坊裡,真真鶴立雞群。紀主簿一看這班鄰居,旁人是矮矮、老老,辭吐也不如。兼程謙又識樂律,一手投壺絕技,劃拳行令等等竟無一不通。
又有李家大郎等順次排上了隊,趙家娘子丈夫趙大郎見不是個事兒,思自家與程家極近,娘子又與老安人認了乾親,上來與程謙得救。紀主簿欲待相攔,程謙對他微微點頭。又有同來赴宴之裡正、諸老者,因未有人醉酒肇事,且非本身家中,皆不好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