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程宅,安然兒先扛了承擔出來報信兒,程福攔了他:“你這是那裡弄來這些個?”
當下安然設妥承擔,跟著程福去見老安人,如此這般一說。林老安人也不知丈夫為何這般,依古道:“想不通就彆想了,叫廚下先整治一桌席麵出來。前頭尋你姑爺返來,看太公使不使他作陪。”程謙護送妻女禮佛返來,又往前頭巡查鋪子,尚未返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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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程老太公令安然兒服侍著蘇先生,自家領著玉姐去見老妻與女兒、外孫女兒佳耦,如此這般一說。林老安人道:“這是甚麼人,你就敢這麼請到家裡來?知根知底且不敢斷言,才識得半天你就……”
程秀英道:“這佛拜得對哩。”
蘇先生一想:“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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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老太公一長一短隧道:“都是丟人事哩,不說也罷喲。冇得說這些使先生糟心,我們且吃酒去。”
程老太公忙令安然兒:“去幫著先生。”自家下了驢,使來安兒牽驢,自家扶杖,與算命先生並行,隨口說些本地風景。算命先生聽住了,便問:“我數年前也來過這裡,明天覆至,今晨租了桌椅,支個攤子,往年這時節,街上滿上鮮花,現在隻剩樹了,竟是為何?”
程老太公知識尚可,未能進一步,隻因於文章上再寫不來,實則精於油滑。算命先生故不喜世故之人,然程老太公頗見機,又一派父老風,倒也樂意與之扳談。兩人從科考說到書法,又說到禮節,次及各處所言之分歧,竟越說越投機。程老太公又問算命先生之名姓,算命先生自雲姓蘇。
先生奇道:“你看我攤這桌子,還不曉我是做何謀生?”深覺程老太公笑得奇特,謙恭得詭異,有幾分無事獻殷勤之意,遂警悟了起來。
安然兒道:“休要說了,但是搗蛋,老太公領了個算命先生來請吃酒寫字哩。”
算命先生驚詫:“這卻又是為何?”
“且不忙,曆書我也懂些兒,”蘇先生掐指一算,十指翻飛,“另有五日方好。”
算命先生道:“怎會?我見你家中下人去處有度,天井也整齊,不似個衰頹模樣。”
林老安人猶不信:“幾十年前一眼,你又曉得了?”
程老太公麵上一苦,容色非常不好,垂淚道:“哪敢盼暢旺喲,能與我一個曾孫兒便好。”
程老太公道:“我另有一事要就教蘇先生哩,國度於女戶,是個甚麼章程?”
程老太公道:“會寫字就是讀過書哩,都是同道中人。不知先生一日寫字,潤筆多少?”
當下叫過玉姐。玉姐回家後換一件拚水田小襖、一條妃色裙子,頭上垂雙鬟,配脖子上一個金鎖片兒,水靈敬愛。蘇先生一見,不由一展顏,敬愛孩童,還是討人喜好。玉姐上來先拜太公,語音清脆,程老太公道:“見一見蘇先生哩。”
程老太公本是靈醒人兒,兼遭遇家變,日夜就是揣摩民氣、為子孫智謀,原有五分機警,現在也磨得人老成精,見算命先生這副模樣,忙道:“老朽也讀過幾本書,認得幾個字,年青時也進過學做了秀才,頗愛幾筆字,見先生這字寫得非常有風骨,人老嘴碎,先生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