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先生將臉一板:“你也是,可促狹,卻不成無信。都道覆水難收,人言又何嘗不是如何?說者偶然,聽者故意,凡事當三思而行,哼,另有那種說者成心,聽者偶然,壞!業已說到麵上,且要忘上一忘,出了事,要怪誰去?”
說得玉姐吐舌頭,拉拉程謙下襬。程謙一揖到底:“受教了。”
小茶兒一笑,先插燭般拜了玉姐:“今後便聽姐兒使,我也會些針線、也廚下燒過火,灑掃都做得,姐兒儘管使。”
小茶兒姓方,與袁媽媽兩個也是死了家主,叫主母發賣出來,這袁媽媽卻不是家主之婢妾,與丈夫一道家入耳使,不幸丈夫死了,她因整治得好湯水,便留於廚下,獨立拉扯女兒長大。待家主去了,世人皆知廚下有油水,主母之陪嫁欲謀此事,一力掇攛著將兩個賣將出來,很有些誣構之事。小茶兒與那人大鬨一場,雖掙回些顏麵,又叫主母說調皮留著必致家宅不寧。袁媽媽好說歹說,把積下一雙銀戒指、一對裹銀銅簪塞與薛婆子,終求薛婆子好相看,勿使骨肉分離。
彼時玉姐正彎弓搭箭。朵兒趁玉姐放出一箭,忙跑來道:“大姐兒,這回我聽得明白了。老安人與娘子說話哩,薛媽媽帶了孃兒倆來咱家,說要與咱家做工。我聽那薛媽媽說,阿誰娘子整治得好藥膳,埋頭廚下做飯與咱家娘子吃哩。她閨女叫個小茶兒,比我大些兒,買來放到我們這裡,與姐兒使哩。她娘說她也曉得廚下事。”
玉姐一笑:“看不出來便看不出來,用著就曉得了。”
林老安人聽了大喜:“正該如此,素姐針線極好哩,叫她教來!免得無事亂想。”本來這林老安人每以素姐重孝為由,拘她誦經又不令出門,但是總不好關她平生,多少又與她尋些事做,旁事恐她好事,這個倒是無妨。且玉姐總要出嫁,也須學些後代兒家事。
蘇先生咳嗽一聲,看看程謙再看看玉姐,莫名對勁起來,不由自主把唇角一翹,對程謙道:“不特是地步諸事,另有你們家經紀謀生要辦理。你且把家中事措置安妥,返來埋頭讀書。書讀得好了,些許外務,不敷為慮。為人立事,當明何為底子。”
朵兒點頭道:“我看不出來。”
玉姐也不怕,還笑叫:“轉個圈兒來。”
當下分撥伏貼,袁媽媽母女兩個卻不得住一處,秀英又許袁媽媽安設畢行李,去玉姐處看一回小茶兒。
玉姐道:“今後我們就一處啦。”又讓李媽媽與她安排住處,小茶兒看時,公然是獨個兒得住一間,有桌有椅、有床有櫃兒,也是歡樂。又見屋內陳列雖則半不舊,卻也潔淨整齊,也生出幾分愛心來。接了薛婆子遞出去小承擔,也止有一麵小鏡、兩套衣裳並一雙鞋子。
兩人一見她來,竟快速各挺直了腰,麵色也改了過來,玉姐看這兩人如何看如何假,不由大笑:“我又不查爹功課,也不諷刺先生又迷路走失,做甚麼給我看這般怪臉?”恨得程謙上來把她頭朝下抱起。
玉姐謹慎站好,低眉紮眼應了聲:“是。”
林老安人道:“偏你嘴利。”秀英把她兩個高低一看,道:“家守孝,你們這般穿倒也適宜。袁媽媽到廚下,小茶兒交與李媽媽領往大姐兒那邊。”
程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