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謙道:“我聰明能扯謊閨女又要做甚哩?”說便假哭幾聲,“你扯謊都扯不好,我真羞見祖宗。家中再要有個長輩,我要請罪哩。”
玉姐囁嚅道:“是我錯,怎地扳連這些人?”蘇先生肅容以對。
朵兒卻拿了兩陌錢,買些糖,用倒是小茶兒教她體例,與村中幾個頑童,叫他們將繼母所出兩個弟弟揍了一頓。且說:“死咬不認,誰也怎不著你們,下回另有糖吃。”說這話時,朵兒兩手是汗,不想頑童們滿口答允。
蘇先生所言,乃是君子不立危牆之劣等句。至如言而有信一類,也平常而談。一時收不住,又說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比方聖天子,身係天下百姓,也非想做甚便做甚。官家出錯,且要下罪己之詔,有佞倖之臣,必遭翦除。寵臣過火,使甚成佞倖,非寵,是害也。”又比出那亡國昏君與奸臣例子來,老是一齊不利,互救也是救不得。
玉姐機警全返來了,道:“我不叫人抓了她走。”
如是鄉間住了兩、三月,卻到回城時節。
李媽媽將臉一板:“她兩個做下這等事兒,姐兒還要怎地?我也叫娘子好一頓數說,幾乎將我也賣了哩。”
不料洪謙見玉姐焉了幾日,又心疼起來,看秀英嚴管,便說:“孩子有脾氣,越管越擰,她不是不曉事,與她說明白便是。”再好言安撫女兒,與蘇先生兩個,將事理掰開來講與玉姐聽。洪謙所說,不過這冇掌控事兒休要去做,做人以誠,瞞不過事兒休要瞞:“你當彆人是傻子,人曉得了惱不惱?”所謂識時務者也。
盛凱並不很急,與蘇先發展談,始知本身差得太多,便誤今秋一科,等上三年,感覺踏實了再考,才氣放心。來歲出孝,再往江州去,亦無不成。此言一出,蘇先生讚他:“不驕不躁,甚好!”
為壯玉姐膽氣,洪謙命人租了兩匹馬來,遲早氣候風涼時,教玉姐騎射。直至這日,玉姐對洪謙道:“爹,我明白了。不過是‘休要自作聰明’,‘六合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次後朵兒家裡人實在欲再鬨一場,須知她後孃襄著她便為了哄錢來使,現在見不與錢,怎肯罷休?朵兒倒是寧肯把錢與那頑童等,權作買了打手,也不肯再與這些人。又往親戚家哭:“把我賣了,墳也不與我娘修哩。我且尋舅家來鬨來。”
林老安人又說兩個丫頭:“姐兒貪鮮,要去玩水,你們也不想想,你們兩個能夠照顧全麵了?”兩人忸捏萬分。林老安人又道:“她要玩水你們伴著,她要殺人,你們也遞刀兒?”
經曆初時風波,程、洪兩家諸人鄉間方承平住下。每日裡,蘇先生教完兩個門生,又溜牆根兒,盛凱也時有拜訪。洪謙與蘇先生卻不喜往盛家去。蓋因盛父每聞客來,總要拉著說話兒,他數十年未得個秀才,總與這些人說不到一處去。有些人不中,是真懷纔不遇,有些個倒是真無能為。盛父便是後者,偏他因兒子做了秀才,又要擺一擺譜兒,惹洪謙生厭,蘇先生不喜他,乾脆避了開去。
玉姐道:“我另有些私房,娘要賣她們,我悄將銀子出來,媽媽與我將她們買還返來……”
玉姐也不怕他,笑道:“爹與先生另有那位小世叔說話,並不曉得,我與娘說過了。娘允我出去逛逛,我帶了她們兩個哩。且朵兒爹孃要見她,她獨個兒去,恐對付不來,就三個一道去了。往她家那邊去,有個淺河汊子,胡亂走了幾步,水不深,剛過膝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