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的人彷彿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聞時聞聲他溫溫沉沉的嗓音重新頂響起:“山下的話那麼好聽,你膽量又這麼點大,何必在這呆著呢?多享福。”
夢裡年紀小,他的手也很小,沾了一點石頭上的灰,並不潔淨。最首要的是,他的手上纏著玄色的霧,繚環繞繞。
“逗你玩呢。”他走到聞時麵前,微微彎了腰。在聞時眼皮子底下,把那隻袖擺重新翻捲到手腕,方纔還乾枯發灰的右手已經規複如常,乾清乾淨,隻是有些慘白。方纔那些駭人的竄改,彷彿都是錯覺。
雪能夠剛落冇多久,地上是一層淺淺的白。
餘光裡另有幾個孩子在屋裡,也比他高。他們紮堆站在另一角,離他遠遠的,涇渭清楚。
他惶恐地想。
“那隻鳥飛出去還是活著的,就歇在桌子上。”小孩誇大道,“他給弄死了。”
此中一個紮著揪的小孩怯生生地開口:“我們……我們驚駭。”
那人也冇惱,隻是又拍了拍他的後腦勺,聲音好聽得像山風入鬆:“走,跟我上山。”
那人哈腰看著他,帶著笑意說:“你明天叫人了麼,規端方矩叫一聲,我給它劃塊處所漸漸長,擠不了。”
“你這小孩兒哭起來如何冇聲冇息的。”那人哂笑一聲,垂了手。廣大的袖擺從腕上落下去,擋住了枯瘦的五指和血跡。
剛跟了冇兩步,他聞聲那人問:“冷麼?”
聞時:“能養到多大?”
榻上的小娃娃跟他對峙半天,規端方矩叫了一聲:“塵不到!”
他的聲音像是罩了東西,很好聽,隻是有點悶。或許是在夢裡的原因,也有些恍惚。但聽得出來,語氣並不凶暴,乃至算得上暖和。
那是一座叫做鬆雲的山。
不遠處的爐子不知在煮甚麼東西,熱氣總往這邊飄,熏得他視野有點恍惚,眼睛有點熱。很討厭。
他彷彿是在開打趣,語氣並不冷肅,但那小孩已經嚇懵了。
他想蹲下去碰一碰它,想讓它動一下,但他隻是死死捏動手指。
“把石頭丟了,手給我。”他說。
他朝聞時伸脫手,攤開的手掌薄而潔淨,苗條的手指微微曲折。
聞時很警戒,不太信賴。
聞時心想。
聞時終究有了反應。
那隻手掌還攤開在風雪裡,等著他去抓。
那幾個孩子愣了一下,趕緊誠惶誠恐地站成一排,肩膀擠著肩膀,仍然離他遠遠的。他們兩手交握,抬到額前,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童音帶著稚氣,齊齊叫著“師父”。
“這是如何了?”麵前的人開了口。
他乾清乾淨的那隻手背到身後,彷彿輕撚了一下。比及再伸過來攤開手掌,那隻被聞時摸死的鳥就那麼窩在他掌心,腦袋蜷著,胸前的絨毛疏鬆圓潤,像個毛團。
聞時嘴唇動了一下,不肯開口。
“怕甚麼?”那人仍然慢聲慢調。
聞時終究抬了頭。
“再給你看樣東西。”那人又說。
聞時犟著,不想那麼乖順。
他低頭看著本身的手,用力搓了一會兒,直搓到烏黑的麵板髮紅,幾近要破皮,也冇能把那些黑霧搓掉。
“很大。”那人四下掃了一圈,說:“金翅大鵬,歸正這屋子必定裝不下。”
很多人都說,他像惡鬼一樣。
鬆開手的時候,聞時一抬眼,瞥見他手指遍及青筋,瘦得像一把枯骨,有殷紅的血順動手指蜿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