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登相脖頸硬挺,竟無半分害怕屈就之意,應道:“我之言,全出自肺腑,有半點虛言,不等主公動刑,立即五雷轟頂而死!”見侯大貴肝火已起,缽盂般大的拳頭捏緊不放,也有幾用心悸,乃道,“主公輕你之心昭然若揭。饒流波,自漢中始就伴在統製擺佈,雖知名分,但營中那個不知是統製你的女人,可主公卻置若罔聞,趁統製去承天府的空當,竟擅作主張把她送給了左夢庚那乳臭未乾的小子。這份欺侮,統製你當真受得了?”言罷,頓覺領口一鬆,侯大貴撒了手,走到一邊捂著腦袋蹲了下去。
軍隊在蜿蜒的山道間展轉,及至天氣轉暗,山脊之間映出熱烈的朝霞,惠登相回報:“稟統製,火線穀中有片村莊,喚做西塔院,我軍今晚能夠在那邊借宿。”續道,“由西塔院北口出,半途可到龍泉禪寺。我軍可借寺中炊灶處理了午食,再向北經香椿溝、三調灣,入夜前便可到達下虎溝。”
惠登相聽罷,忽而笑了起來,侯大貴怒道:“你他娘笑甚麼?”
趙當世輕聲一笑道:“老侯,還記得三年前的曹文詔嗎?”
數日未曾落雨,山林間少了些濕氣,卻多了些炎熱。遠山偶爾傳來鳥鳴猿啼,侯大貴將戴在頭上的遮陽鬥笠鬆了鬆,扒開掛在身前的幾根藤蔓,問道:“離他孃的下虎溝另有多遠?”麵前群山雖不高,但一座連著一座,門路曲回百轉,也頗不易行。
趙當世以“快”、“準”、“狠”三字概括此戰對付馬光春部之法,侯大貴很好的體味了前兩字的關竅,但當問及“狠”字,趙當世卻道:“此字的核心,可歸納為‘斬草除根’。馬光春部乃回賊骨乾中堅,離開雄師隊獨行,是我營可貴的機遇。經此一戰,隻要能將其部毀滅,回賊根底喪儘,今後皆不敷慮。”再補上一句,中氣實足,“是以我營不但要將馬光春擊敗,還要將之一舉蕩儘方罷!”
身後惠登相手搭眉頭四周看看,回身問了領導兩句,答道:“我們才過醜河,再沿山道走一個時候,便是黑石溝。從黑石溝去下虎溝中間路窄坡陡,隻怕少說一日風景。”
兩邊針鋒相對,惠登相與李延朗居中苦勸無效,目睹侯大貴大怒之下擼起袖口彷彿就要動粗,千鈞一髮之際,倒是他本身俄然泄了氣,有氣有力朝門檻上一屁股紮了下去,頹廢著揮揮手,表示惠登相按著白旺的意義辦。
“曹文詔?”侯大貴皺皺眉,“不是早死在了主公刀下?”
放手鐧起了結果,惠登相大喜過望,清算好衣領,走上前去,對侯大貴溫言道:“此人神共憤之舉,也隻要趙當世才做得出來。這類不義之主,事之何益?侯統製才調卓絕,傳遍數省,沉湎在趙營實在可惜。”最後一嚥唾沫,提聲說道,“八大王求賢若渴,但願能與侯統製聯袂,共圖大事!”
惠登相扼腕感喟了一陣兒,猜想斂聲不語的侯大貴已經產生了擺盪,又道:“統製能安穩至今,不過是主公看在過日功勞上,不敢輕舉妄動以免失了眾心,長此以往,統製終有被完整架空的那一日。到當時,統製以丁壯的心智與身軀,卻如籠中鳥難再有任何作為,與那行屍走肉豈有異端?”
惠登相彷彿做好了實足的心機籌辦,話裡行間並無多顧忌,縱有衝犯之語,也照吐不誤。侯大貴聽他所說句句打進內心,無言以對。好久以來,他感遭到了趙當世彷彿對本身垂垂落空了最開端的信賴。第一次出川後,就很少調派本身獨立帶兵作戰。他實在對徐琿很戀慕,戀慕他有機遇五次三番獨當一麵,與趙當世彆離領兵並進,通過氣力建立威望、穩固職位。固然在趙營中,趙當世給了他充足的尊敬,每次軍議都讓他居首位,每次軍改都以他任標營統領,但他總感覺本身能獲得這些,不過是在吃昔日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