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上官鴻笑道:“你還不能走。”
藤床上一本《莊子》倒扣於枕邊,床下堆著十幾隻大椰子,屋子中心的方桌上放著編了一半的竹籃。上官鴻會心一笑,徒兒的技術無師自通,越來越好。又見床上散落著一疊功課,便拿起翻閱,心中考慮,或許是該讓他出世遊曆一番了。隻是......一想到純真天真的門徒,不免躊躇不決。
“胤明——”有為的聲音穿過暖和的風,驚起幾隻悠然的灰鷗。
丘胤明三兩步從礁石上跳下來,先把劃子推到岸邊的一棵大樹下,拴好後,從船裡連續拿出幾樣東西。起首映入有為視線的是竹簍裡幾支刺眼的紅珊瑚。有為讚歎道:“我編一個月的竹器也冇這個換的錢多啊。”
從師父房裡出來,天已經全黑了。有為爬到山頂,向前山的寨子望去,一片火把把村莊照得瑩瑩橙紅,一群人似在跳舞,陣陣歌聲隨風飄入耳內。晚風中夜鶯的啼叫在淡淡的鼻簫聲裡給人幾分難過。八年過得太快了。胤明初到時的景象尚曆曆在目。時過景未遷,人事已分歧。他這一去,不知何年可再相見。圓月如鏡,持重地高掛天幕,一團清輝灑向海麵。海那一邊到底是甚麼樣有為不曉得,隻在夢裡設想過。他緩緩走回竹樓,在屋前垂手站立,直到米飯的味道緩緩飄出灶間,蒸龍蝦的香氣打斷他的沉默。
“你都曉得了?”上官鴻道。有為點點頭,問道:“師父,那我呢?”
有為站在水邊,擦擦汗道:“彆在那邊乘涼了。師父要見你。”
此時合法八月中秋,崖州邊疆之地,雖不遵守中原禮法,但各族各寨在這穀物歉收,天青月明之際,也都有各種歡慶場麵。落日沉入南海,海天一片嫣紅,前山的黎家人今晚恐怕又有歌會,家家青煙嫋嫋,模糊瞥見男女老幼身著豔裝,穿越不暇。顛末村莊的上山巷子上,有小我揹著一捆柴火向竹樓跑來。恰是有為。
兩人一起抬杠,將近四更纔回到竹樓,輕手重腳各自回屋裡睡下。
丘胤明附身拜道:“多謝教員賜字。”
人之初,性本善乎,性本惡乎,曆世爭說不休。吾皆不取。人之初,法天然。純如白璧,何來善惡之分。知識之開,或得於父母,或取之目睹耳聞。而後獲於師。是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既長成,向善趨惡,一念之源。能勿如履薄冰歟。
“好了。”上官鴻和聲道:“你籌辦何時解纜?”
丘胤站起家,想了想道:“半月以後吧。教員對我恩重如山,門生也不忍倉促拜彆。彆的,我另有一些情麵要還。”他略停又道:“有為曉得我要走,定是不樂意。”
“哦。胤明在那裡?”
“師父——”青年羽士已瞥見上官鴻,“師父,徒兒返來了。”
山坡之下,蔥蘢婆娑的椰林外便是白沙海灘。這時,落日已經冇入水中,深藍的一片天幕正漸漸浸入緋紅的朝霞,融成一片紫色的霓彩,。海麵輕風輕揉,退潮的水波在沙岸和礁石上沖刷出層層聲響。一隻劃子停頓在沙岸上,不遠處隻見一人坐在水邊一塊圓石上麵,望著海麵入迷。
吾自知不比古之賢達。所及者,修身明誌,懷纔不伐已。吾欲以布衣之身遊俠九州,急人之所難,懲奸邪腐惡。若僥有業成則廣濟貧弱。念師尊授業之恩,吾欲謂曰:貧賤勿能傷吾誌,繁華勿能搖吾性也。斯或足以不負師尊之教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