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已是初九淩晨,丘胤明與東方炎細心穿戴結束,提上兩個食盒,東方炎還帶上皮裘,天冇亮便出了堆棧。街上已有很多趕考的舉人,監生,三三兩兩,相互扳話著向貢院而去。二人跟著大流走,不時聞聲中間有人群情,本來誰都不曉得本年主考是誰。往年老是事前上邸報的,這回定是為防舞弊。傳聞當今聖上比較開通廉政,特彆委任了一名賢臣。大師測度不一,但考場就在麵前了。
一起步行,問了兩三次,總算是找到了東方老爺子所說的那家都城裡最大的堆棧。東方家在北京冇有財產,人生地不熟的,那家堆棧已改建,變了名字,但還是最大的,已是早晨了還是有很多客人剛到。賬台前竟然列隊,看得出很多外埠大族舉子也住在這裡,大門口還張燈結綵,懸有“金榜落款”的大紅燈籠。好不輕易排到賬台前,瘦子賬房已是麵紅耳赤,忙喝了幾口涼茶,滿麵堆笑對二人道:“二位舉人老爺是來趕考的?”丘胤明點頭道:“恰是。你這裡有另有上房麼?”賬房一翻簿子道:“上房……隻要一間了,其他隻要二等房了。”丘胤明看看東方炎,東方炎道:“就這兒吧,我們兩個住一間。”轉頭問墨竹和侍從道:“你們住二等房行嗎?”墨竹笑道:“公子莫多慮,我們冇有題目的。”因而丘胤明對帳房道:“那就一間上房,加個床鋪,再兩間二房。”賬房筆若流水,很快登記好,五人彆離住進客房。客房裡有暖爐,衣櫥,書桌茶桌樣樣俱全,看時候尚早,丘胤明與東方炎便對坐書桌前,翻開包裹取出版籍複習起來。兩人冇有說甚麼話,入更後才寢息。
丘胤明將食盒至於坐位一旁,取出筆硯,以及新做的尚未用過的印章,一一排在桌板上。桌上有細紙十多張,燭台一個,蠟封紙袋一個,約莫是考題。號房內粗陋非常,幸虧號房朝南,日頭已高,陽光重新頂四角的天空中斜射到桌麵,照到手背暖洋洋的。每間號房門口都有一個兵丁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邊。牆頭上看不見樹枝,鳥叫聲隻是遠遠的傳來,隔牆聞聲木板桌幾次翻動,好一會兒方纔溫馨下來。隻聽外頭喊道:“開卷――”丘胤明還躊躇了一下,又聽監試官們也叫“開卷”,才放心拆開紙袋,重新將七道題瀏覽一遍,此中六題都能從腦筋裡找出入題的句子,隻要一題實在想不起有多少《四書》中的話語可援引。丘胤明感覺有些奇特,他本冇有真想考進士的意義,可一旦坐在號房裡就全變了。他一麵磨墨,一麵將考題重新細看一遍,靜下心來,先提筆將姓名籍貫等寫上,然後挑了道最簡樸的,幾次醞釀後,沉氣凝神,用工緻的小楷漸漸寫下……
眼看曙光漸亮,俄然間大道上人馬鼓譟,隻見兩排官兵在人群中開出一條道來,前行官差手舉“寂靜”,“躲避”的大牌,引著八人儀仗,前麵一頂青色大轎向貢院緩緩而來。世人一同張望,隻見一名騎馬侍衛出列大聲道:“禦任景泰五年會試主考,吏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王文大人到――”
前麵是座高大的石門樓,本來這便是天下讀書人走向宦途的必經之路,“龍門”。十年寒窗為的就是目前一躍,但是光榮隻會落在少數人的頭上。走過龍門,每個考生都不由自主地精力一振。“明遠樓”上,一名緋袍大員憑欄而立,神情寂然地看著考生入內,身邊幾名官員不時交頭接耳。考生在提調,監試等官員的安排下連續進入號房。京師貢院之大,令人歎爲觀止,足有一萬幾千間號房,由幾條甬道縱向隔開,甬道兩邊橫向內都是兩三人寬的冷巷,幾十間號房排成一條,陰暗狹小。丘胤明和東方炎的號牌是相連的,兩人在監試的指引下走了好久方纔折入冷巷。巷內青磚地上生著青苔,灰瓦屋,白-粉牆,每間號房僅供一人就坐,房前全數敞開,一條桌板可翻起放下,讓人出入,一旦進入號房,就隻要待寫完交卷時纔可出來。很多人都要在號房中徹夜謄寫,風寒露重,煞是一樁苦差。可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那些朝廷大員冇哪個不是顛末會試熬出來的。到了號房門口,東方炎對丘胤明輕聲道:“他們會不會真的查你的籍貫?”丘胤明小聲回了句:“我想他們不會對崖州邊疆之地詳查的。”兩人相互點頭後各自走入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