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年以後，蘇晉升任尚書，位極人臣，沈奚因一樁小事栽到了她手上，便套友情問她，可否看在好友的麵子上，私底下懲罰則個算了。

蘇晉高坐於堂上，清冷說了聲：“好。”然後扔下一捆麻繩道：“當年綁我那根，你拿去勒脖子吧。”

朱南羨轉頭看他一眼，彷彿不想多說，隻問：“你來乾甚麼？”

朱憫達氣不打一處來，怒喝一聲：“沈青樾！”卻不知當說他甚麼纔好。

看似安靜的皇座之下權勢林立，身在旋渦當中，哪怕位極人臣，也是浮萍之身。

柳朝明卻不讓步：“敢問殿下，蘇晉所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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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奚道：“十三殿下，你曉得這個故事奉告了我們甚麼事理嗎？”

朱憫達的唇邊含著一枚含笑，彷彿方纔的森森肝火不過是一個打趣：“柳大人常日公事纏身，與東宮來往的少了，連上個月小兒週歲，也是隻見賀禮不見其人。下個月末是太子妃的壽辰，還望柳大人必然要來。”

沈侍郎夙來是個瞎湊熱烈的，聽了這話也不挪腿腳，當下拽了朱十七一併在朱憫達跟前跪了，煞有介事地說：“姐夫正活力，我這小舅子如何好走？這麼著，歸正姐夫要罰人，不如順個便，把我跟十七一併也罰了吧？”

朱憫達身上畢竟留著朱景元的血, 他認定的事, 旁人越是勸止，越是要不吝統統去做。

朱憫達喝住沈奚，凜然道：“君不君，臣不臣，像甚麼話？”然後側過身，對柳朝明道：“既然有柳大人作保，蘇知事這回的錯誤，本宮便不究查了。”然後歎了一聲，“罷了，看在都察院的情麵上，此子就讓柳大人帶走吧。”

在景元帝殘暴的苛政下，被矯枉過正的朝綱無不彰顯著一種岌岌可危的君臣失衡。

柳朝明道：“殿下恕罪，微臣並非此意。但蘇晉衝犯太子殿下, 微臣自發難辭其咎, 殿下若要懲罰, 便連微臣一併懲罰了罷。”

眼下朝臣宮人俱在，朱憫達聽得這一聲“姐夫”，黑著臉斥道：“猖獗！”

他冷冷道：“此子雖是柳大人傳進宮的, 但他所犯之錯與都察院的審判無關，柳大人無需掛懷。”

起碼保住她的，不是他。

柳朝明並不起家, 而是道：“殿下, 蘇知事是都察院傳進宮審判的, 現在犯了錯，也該由都察院一力承擔。”

恰是這時，殿閣另一端傳來怯怯一聲：“大皇兄。”

朱南羨點點頭。

沈奚挑眉道：“還不明白？這麼說吧，七殿下小時候有隻貓，白絨絨的，很通人道，你記得嗎？”

朱南羨轉過甚，怔怔地看著他。

沈奚四兩撥千斤道：“你想曉得為甚麼嗎？”

羽林衛跟著朱憫達浩浩大蕩拜彆，朱南羨卸了束縛，伸手摘了堵在嘴裡的布巾，然後吐了一口淤血，翻身抬頭躺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風雨欲來的天幕。

沈奚嘻嘻一笑，看向刑部大牢的方向：“我啊，我有個仇敵快死了，我來給他送一頓上路飯，畢竟做了一輩子仇敵，也是緣分嘛。”

羽林衛愣愣地看了眼手裡的麻繩。

他包紮好的膝頭在方纔的掙紮中又排泄血來，除了牙齦，指腹也抓得血跡斑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