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冇有轉頭，很久，她啞聲問：“為甚麼，要奉告我？”

午過得一個時候餘暇，劉義褚捧著茶杯，站在衙門口望天，餘光裡掃到“打尖兒”返來的蘇晉，拚了命地遞眼色。

到了晌午，日頭像被拔了刺的蝟，毒芒全都收起來，輕飄飄掛到雲背麵去了。

這是要坐下細審了。

“尚書大人本已了結生念，大人那般奉告她，怕是要令她置之死地而後生了。蘇大人在朝野權勢盤根錯節，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當今聖上又是假作癡傻，如有朝一日，她得以返京，與大人之間，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蘇晉往地上磕了個頭，道：“回大人的話，下官日前去大理寺為失落的貢士登案，後因私事，在外逗留兩日餘。”

蘇晉冇出聲，立在一旁的周萍道：“回大人的話，這原是我的錯誤，近幾日多有落第仕子肇事，我放心不下，這才令蘇晉陪著，去貢士所看看統統可還安妥。”

初春時節，杏花綴滿枝頭，打落翹簷上。

蘇晉不堪其煩，到了貢士所，與武衛打個揖，說：“背麵有個江湖騙子，度量一捆書畫，專行強買強賣之事，你們若瞧見，直接攆走費事。”

一見仍舊，一眼投緣，不知可否與兄台換帖乎？

蘇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昂首看了眼日影，已是辰時過半，便道：“你先回罷。”

這平生荒腔走板行到末路，不如隨逝者而去。

頭頂層雲翻卷，霧濛濛一片，更往遠處已黑儘了，是急雨將至。

這處貢士所是五年前為趕考的仕子所建，有“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意義。

“過來些。”沉默半晌, 他叮嚀道。

“蘇晉。”柳朝明道，“明華宮的火，是先皇本身放的。”

那墨客攤主彎著一雙眼：“哦，你就是杞州解元蘇晉。”

被劉義褚點了醒，孫印德順杆往下爬，點頭道：“也是，本官這幾日為了手裡的案子，寢食不安，實是累了，這廝就交由楊府尹措置罷。”再昂首往廊廡外一望，伴著方纔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子已落下，又沉著臉皮道：“但罰還是要罰的，且令他先在此處跪著，好生深思己過，等甚麼時候想明白了，再來回本官的話。”

“你不是問，為何不賜你死麼？”柳朝明道，“如朱南羨所願。”

蘇晉冇有動。兩名侍衛上前，將她拖行數步，地上劃出兩道驚心的血痕。

這纔是真正的柳朝明。蘇晉感覺好笑，歎本身初見他時, 還在想人間有此君子如玉，亙古未見。

劉義褚藉機勸道：“孫大人，眼下已近未時，府尹大人約莫是快回衙門了，他若得知蘇晉這廝的罪過，必然還要再審一次，您連著數日在外頭辦案，不如先歇上一歇，您覺得呢？”

蘇晉會過意來，掉頭就走，然罷了晚了。

囚車碾過雪道，很快便冇了蹤跡。

天涯的雲糰子遮住日輝，後巷暗下來。一牆以外是貢士所後院，模糊傳來發言聲，約莫是禮部來人教傳臚的端方了。

現在又當如何稱呼他呢？首輔大人？攝政王？不，他攙扶了一個癡人做天子, 現在，他纔是這天下真正的君王。

他隻恨不能將她扼死在宦途伊始，隻因幾分切磋幾分動容，任由她長成參天大樹，任她與本身分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