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砥礪精美的白玉飛天，人物清麗，衣袂飄然，玉石古樸而溫潤。顧承把玩了一刻，實話實說，“做工不像是時下的，也像北宋花鳥玉器的雕法，或許是唐人所製。我不是裡手，不大看得出來。”

錢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顧爺放心，我免得。”倆人往外走去，顧承送他到門口，又笑著說道，“那我不遲誤您閒事，錢大哥辦差彆扭。”錢誌點了點頭，拱手一笑大步去了。

錢誌唏噓，“案子在審，倆早晨疇昔了，這還冇交代軍餉的去處呢。他們家三個兒子也都進了詔獄，八成不是斬就是流。女眷倒冇牽涉，隻是家毀人亡，沈夫人昨兒夜裡一條白綾先送自個兒上路了。”

顧承道，“到了飯點兒，李千戶也得讓人用飯，錢大哥這是又和我客氣？”

不想兩今後，顧承正在北鎮撫司後堂稍間裡圍爐看帳本，錢誌排闥而入，一疊聲的叫喚冷。一麵搓動手烤火，一麵笑眯眯看著顧承，“顧爺忙呐？兄弟給您送點小東西來。先說好，這東西我起先就是給您拿的，可不興再甩還給我，另有一則，您看看就曉得，我留著它也冇用，瞧不明白。”

說著就問顧承他家後廚在甚麼地兒，顧承忙接過那車，笑道，“生受錢大哥了，您兄弟一起辛苦，他日我登門親身與他伸謝。”

“可不，是孃舅，親孃舅。”錢誌語氣如有諷刺，“姻親家獲了罪，她孃舅倒還能飛黃騰達，前些日子欽點的長蘆鹽道轉運使，真正的肥缺。傳聞那小女人被接去，我這內心也鬆了口氣，多水靈的一小我呐。冇成想她孃舅也是這麼想的――今兒我一來上值才傳聞，她孃舅不知失心瘋了還是如何著，昨兒夜裡把她給賣到文坊衚衕，留仙閣裡去了。”

在顧承看來，這不但是損陰騭，還是超出他的底線。不過他也明白，像錢誌如許無依無靠的底層小吏生存不易，便隻笑道，“多謝錢大哥想著，這回就不費事您了。隻是您生財有道，手底下也細心些，須知兩旁的人也都心明眼亮。”

錢誌看了他一眼，搖了點頭，“那倒冇有，不過……是這麼回事，抄完家，那沈蜜斯就被她孃舅家接去了……”

一聽是個雄渾的男聲，祝媽便趕著含香進裡屋去了，顧承自去開門，見來人恰是他在北鎮撫司的同僚，姓錢單名一個誌字。其人官秩雖不高，但為人豪放年資久，平平素提點他很多司衙內的暗規潛流，算是與他交好之人。

顧承擺手，一笑，“錢大哥太客氣了，要這麼說我隻要汗顏的份兒。”倆人將車推至廚房，眼看著錢誌要親身搬動，顧承便提起一隻羊腿，一拽一拖將那幾十斤重的灘羊卸了下來，擱在角落處。

顧承雖是主子，倒是家裡獨一的男丁，著力的活兒也隻能落在他身上。忙前忙後了幾日，將年貨購置齊，這日抽了空同上峰乞假休沐，纔在房中寫了一副春聯，就聽大門處一聲呼喊，“顧爺在家麼？”

錢誌一愣，旋即拍著大腿，“本來顧爺還不清楚，是新任兵部尚書沈徽家。這位爺也是不利，好好的登萊總兵、遼東總兵做著，才一回京，不到半年的工夫，就被人擼上馬來，扣了個私吞軍餉的帽子。不過單瞧他那傢俬，隻怕這罪名不虛。”

荷包擱在錢誌懷裡，分量不輕，約莫有個十兩的數量，錢誌連聲推卻，“這可不可，我是誠懇貢獻顧爺，哪兒能收您的禮，那我成了甚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