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代裡,女子三貞九烈,名節大過性命,莫說是被賊擄去一十二年,哪怕身子被外姓男人看了一看,貞烈的便要自求一死。像秦巧娘這類,就算是毫無恥辱純潔之心,不顧人倫天理了。
她想起“二嫂嫂”這個稱呼,就感覺噁心得夠嗆。
想了半天,纔想起來這女人的稱呼,“二嫂嫂?”
卻隻見阿誰麵龐清秀的小蜜斯呆呆坐在榻上,通紅著小臉,眼兒半睜半閉,魔怔了普通。
謝蘭心低頭看了看本身肥胖的身軀,如在夢中,輕喚道:“……明羽?”
一名丫環端來藥,吹涼了邊喂邊道:“女人可醒了,老爺那處奴婢們這便去說,您放心養病,莫要太悲傷了。”
她們七手八腳地把人扶起來,替她略微整了整狼藉的頭髮,輕喚道:“女人?女人?”
何況,一聽到這聲“嫂嫂”,她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件肮臟事,如鯁在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怕那秦氏死了也變成厲鬼來找她索命。
鼻端彷彿還嗅著佛前久久不滅的一炷檀香,寺外黃銅大鐘緩緩敲起的聲音尚在耳畔。她抬眼看四周,窗邊矮幾上的博山爐正嫋嫋飄散著一縷煙香,大門緊閉,卻看不見屋外是否有人在敲鐘。
總之,就是在賊窩子裡生出來的,賊大王叫何三刀,卻不是他爹。他爹是個老頭兒,叫謝海程,她娘秦巧娘倒是個妙齡女子,在一次歸寧的途中,被何三刀擄到玉柱山閻王寨,做了壓寨夫人,整整在山上呆了十二年不足。
“甚麼?”那丫環冇聽清,伸長脖子問:“女人方纔說甚麼?”
她現年已四十五,孫子都添了幾個,最小的也不過與謝蘭心普通大小,奶奶輩的人,竟然另有個小丫頭叫本身“嫂嫂”。
這張臉她見得未幾,但印象深切,足足印在腦海中有幾十年,現在驀地間呈現在謝蘭心麵前,讓她結健結實地愣了住。
守床的丫環們一看,便叫道:“醒了醒了!”
謝蘭心出世在一個比較特彆的環境裡。用平話人的話來講,“你本日一旦做賊,頂風臭八百裡,汝父汝母為賊父賊母、汝子汝孫為賊子賊孫!”
出門時,謝蘭心早被丫環們打扮過,頭髮梳整了、擦去遍身的汗,裹上了潔淨的衣裳,密不通風。謝蘭心又熱又昏沉,待到了書房,又是起了一頭的悶汗。
半晌,謝蘭心渾身一震,掙紮著要下床。
謝二孃子——曹氏麵無神采地看著,神采微微地一皺,“竟直勾勾地望人,怎這般冇教養?”
寶藍的水緞團花衫子,寶藍的團花百裙擋住腿腳,一絲兒都不透。但謝蘭心曉得,這內裡是一雙小腳,一雙常日裡讓女仆人引覺得傲的三寸小腳,而現現在酷熱的仲夏裡,這女子還是長衫長裙,站得端端穩穩,雙手交疊於身前,不苟談笑,一雙長眼含著煞氣,眼角有深而長的皺紋,方鼻、厚唇,麵色繃得鐵緊,使得本來就欠都雅的麵龐更加顯得老相呆板。
這莫不是個夢?
“……還冇醒呢,再燒下去要燒胡塗了……”
謝蘭心終究瞥見了麵前的人和事。
罷、罷、罷,這夢也真夠真的,反正都是在夢裡,她就當還陽一次,見見那些舊事也好。
謝蘭心甩完了嘴巴,感覺腮幫子疼得短長,這才發明本身的牙也腫了,“嘶嘶”地含混道:“你是2、2、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