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看不見火線的氣象,那判官手握簽筒,直接往堂下一揮,二十根骨具名撒落滿地。兩側牛頭馬麵回聲而動,將判官座後的狗頭閘刀抬出,一前一後走下台階,將巨鍘橫擺在他的身前,拉開刀柄,一左一右將那已經殘破如布偶的身材押倒向前,脖子定在鍘位,扭頭按住犯鬼的魄體,馬麵兩手緊抓刀柄,隻待一聲令下,刀落銷魂,神魄飛散。
“堂下鬼犯,生前姓林,名曰漢城,生於湘楚,死於吳越…”
他隻見那座上點頭之人身側兩個提著大刀的保護,一個長著牛頭,一個麵如馬首,都是一身黑甲肩披紅帆,如泥塑般站在那邊,竟然和他曾經在城隍廟中見過的牛頭馬麵陽間鬼使相差無兩,四隻獸眼披髮著猩紅的光芒,比那廟中的雕像更加瘮民氣魄。
他的認識驀地間斷,口吐鮮血和內臟碎片,兩眼翻白如珠,臉孔猙獰如似鬼,喉嚨咕嚕嚕往外狂湧著大股的血液,那條毒蛇也在群鬼擁上來後緩緩纏動,分開了他的身材,曲折扭動,消逝在了青藍火焰暉映以外的暗中當中。
十個,二十個,一百個,是那些被殺的漁夫和女人,另有身材矮小的孩子,另有腸子露在內裡,拖行著流血著向他爬來…
那判官手裡驚堂木又是一下重擊,如一把鍘刀劈下,生生截斷了他的思路,驚得他驀地昂首看去。那雙跳動著青藍火焰的眼睛像有著某種魔力,把他的目光牢固在了二人對視的角度,讓他的心神開端顛簸不寧,如同海濤波浪起伏,心中的甚麼東西像被抽走了一樣,彷彿阿誰獲得千鈞神力的穿越者,本來就是現在公堂之上受審的嫌犯。
莫非我已經死了…
下一刻,林漢城大呼一聲,猛地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手裡握著的短刀下認識揮出,劈向那暗淡洞窟中來源不明的人。
而他卻甚麼也做不了,彷彿在二人目光碰撞的一刹時,靈魂也被拷上了桎梏,不再受控於本身。
判官的判詞終究唸到了序幕,最後一句:“現有百鬼,皆為你殺,堂上對證,引證問罪,罪時鍘魂。”
林漢城的身材被毒蛇絞得粉碎,手腳斷裂,整張臉因為毒素的注入變得青黑交集,兩腮外鼓,已經充滿著血絲的眼睛彷彿要蹦出眼眶,一雙雙血肉恍惚的手抓住了他的腿,一張張淌著鮮血的嘴死咬著他的肉,扯斷著他的血管,嚼動著他的骨頭…
我是誰?
我是林漢城。
音落,音迴盪,驚堂木落下的一刻,纏繞在林漢城身前露著流淌毒汁的獠牙毒蛇驀地一伸,他隻覺渾身的骨頭在刹時被纏繞的蛇身擰得折斷、錯位,收回劈裡啪啦的聲響,連疼痛也來不及感受,四顆毒牙已經刺入了他的喉間,突進了大動脈。
我殺了那些漁夫,砍下了他們的頭,掀翻了他們的屋子,捏造出倭寇洗劫的表象。
林漢城身處一間陰暗的公堂,堂上四角的火盆上,幽幽的青藍火焰似明似暗。
不知唸了多久,直到林漢城的脖頸已經被毒蛇緊緊纏住,直到那兩顆鋒利鋒利的毒牙已經近在麵前,他終究想來了,甚麼都想起來了,腦海中阿誰直覺變幻成的聲音在嗡嗡著,一遍又一遍,不斷地回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