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胸口傳來的聲音被捂得微微變了調,又彷彿帶了幾分不易發覺的沙啞哽咽。康熙不由一怔,下認識抬手把麵前肥大又荏弱的身材撈進懷裡,悄悄拍撫著,內心頭像是被某種極暖極窩心的東西堵著,有些喘不上氣來,卻又感覺熨帖至極。
“好好,你懂事,你明理,你行得正走得直。”康熙被他氣得樂了,劈手照著他的額頭又敲了一下,“合著倒是朕枉做小人了?”
胤祺靈敏地發覺到康熙眼裡一閃而過的心虛躲閃,心底暗歎了一聲,順勢摟住了他的脖子,笑吟吟地朗聲道:“老祖宗說皇阿瑪不肯好好用飯,特地叫兒子來看著皇阿瑪,必須得把這些個都吃潔淨了才成呢。”
“既如此,成德也就不瞞著蘇麻嬤嬤了――萬歲爺這一會兒都差人出來問了三趟了,就等著您這一頓飯來呢。”
蘇麻喇姑已將飯菜擺在了桌上,她在宮中固然身份特彆,卻向來都隻以奴婢自居,天然是不肯與這一對父子一同用飯的,眼下又見這父子倆相談甚歡,便也適時辭職抽身,回了壽康宮交差。
這些日子朝夕相處,康熙也早已熟了自個兒這個兒子的性子,笑著彈了下他的腦袋,將他放在燒得和緩些的炕頭上:“今兒去和成德學射箭,學得如何樣?”
他隻一口咬定是自個兒錯闖園子,卻半句話都不提梁九功頭天交代的那些事――那些話明顯是康熙親身點了頭,梁九功纔敢放給他的。說句實話,貳內心頭也是真不感覺這有甚麼錯兒,皇上要摸索一個嬪妃,因而成心在她的眼中釘身上弄了點錯處,推到她麵前看她的反應,這實在是再普通不過的邏輯,更何況康熙這位本就跟柔嫩寡斷這個詞完整絕緣的千古一帝,實在不知究竟為甚麼纔會把這麼點子事一向糾結到了現在。
他是父,更是君。每小我都在跟他處心積慮地要東西,要錢,要權力,要職位,挖空了心機地追求。乃至他的那些小小的兒子們,也早早地開端學會了相互排擠爭鬥,學會了在他麵前使那些個老練到好笑的謹慎思,他幾近已健忘了――做一個真正的父親,究竟是甚麼感受。
貳內心這麼想著,眼裡天然更是一片明朗澄徹,乃至於還帶了點兒“搞不懂您老練底在糾結甚麼”的不解茫然,倒是叫康熙不由啞然發笑,抬手照著他後腦勺就給了一巴掌,竟模糊帶了一股惱羞成怒的意味:“臭小子,就你甚麼都懂!”
“老祖宗冇跟兒子提過,是兒子自個兒想的。”胤祺仍然是一臉帶著稚氣的嚴厲神采,微微搖了點頭道:“那一日兒子確切是去的早了,實在不該妄圖那一點子的熱乎氣兒,就冒然闖進了那園子裡去。這宮裡認得兒子的人本就未幾,何況是娘娘這邊兒的人呢?錯把兒子當作了胡亂闖宮的歹人,一時亂鬨哄地鬨了起來,是兒子一腳踩空,自個兒掉到了那荷花池裡頭,本就是誰都賴不著的,如何就怪到娘娘頭上去了?”
他俄然不肯再詰問胤祺究竟曉得多少,又是如何對待這連續串的事兒――或者說,是底子不忍再詰問。這個孩子的體貼懂事像是打孃胎裡帶來的一樣,叫人熨帖又暖和,卻又東風化雨般不留陳跡。這毫不是決計能裝出來的模樣,他已為君多年,甚麼樣的人都見得太多了,天然能清清楚楚的辯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