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溫聲應了一句,放下摺子側身坐在榻邊,悄悄握住了這個弟弟冰冷的手。胤祺目光微亮,輕笑著緩聲道:“好——先說不下圍棋,阿誰看著眼暈……”
“趕不上就趕不上吧,如果我不堪酒力,四哥就幫我跟他說一句——就說我不怪著他了,叫他也彆記恨他五哥……”
懷裡的身子越來越涼,竟像是坐不住似的直往下滑,貪狼下認識將他抱緊了,哽嚥著不迭開口。胤祺隻覺著這一回倦意像是真籠了上來,彷彿有某種永久的安寧一向在等候著他,隻要一合上眼,就能徹完整底冇入那一片喧鬨又放心的黑暗裡去:“跟四哥說……清史稿上,必然把我寫得好點兒,丟人的事十足不準提……”
“如何不早點兒跟師父說呢……”
胤祺輕顫著哽咽出聲,竟覺著彷彿俄然回了少年的日子似的——另有老祖宗,另有皇阿瑪跟額娘,另有人縱著他率性混鬨,還會有人將他抱在懷裡頭,連疼寵帶無法地輕叱一句臭小子,卻又半點兒都不忍心罰他,又給攏回在身邊護著慣著……
“無妨事,下棋的力量我還是有的。”
張廷玉心中驀地一顫,隻覺著麵前竟是模糊泛了些黑,勉強定了放心神站穩,半晌才終究緩過來心口的那一陣激痛:“梁公公,您必然多照看些……王爺這些日子幾近是在藥裡泡過來的,就算是——就算是真到了這個關隘,也要叫王爺高歡暢興的……”
“主子做了那麼多的功德兒,必然夠的……再說另有先帝爺親賜的福字碑呢,我們這兒藉著一國的國運,準定能夠的……”
貪狼緩聲勸了一句,一手悄悄替他拍著背。胤祺的麵上俄然出現些衰弱的潮紅,側過甚接連咯出了幾大口血,才終究垂垂止住了咳嗽,闔了雙目斷斷續續地喘氣著,卻仍極力試圖將話說得清楚:“四——四哥……”
“我是從那邊來的,以是這一回,我也不過是歸去了……我還在另一個處所好好兒的活著呢,隻是阿誰處所你們看不著我,我卻能看得著你們……”
“你如果感覺精力尚好,四哥就陪你下盤棋,不批這些個儘是廢話的摺子了。”
不知不覺夜就已深了,胤祺終究醉倒在桌上,又被胤祥親身給抱回了屋裡頭。兄弟們擠在屋子裡頭誰也不肯出去,一屋子的寂靜寂然,老十俄然忍不住捂著臉哭泣著蹲下身,就被一旁的胤禟狠狠一腳踹在了屁股上,抬高了聲音厲聲道:“嚎甚麼嚎,我哥就是喝醉了睡一覺,還好好兒的呢!”
才走出屋子,他的目光就定定地落在門外站著的一個身影上,竟是罕見地顯出了幾分衝動,朝著那人快步走了疇昔。嘴唇翕動了幾次,才哽嚥著極輕地喚了一聲:“師父……”
胤祺忍不住輕笑起來,微微點了點頭,又下認識望向身邊一身便服的四哥。雍正明白他的心機,抬手與他碰了一杯酒飲下去,放緩了聲音道:“叫隆科多快馬去傳了,不知能不能趕得上……”
胤祺儘力想要勾起唇角,想要搖點頭說無妨事,內心頭卻止不住的溢滿了叫他疼得顫抖的惶恐跟委曲——明顯那一日師父的拂袖而去,這些年師父的杳無訊息,他都是極安靜地接受住了的。即便這平生裡最後兩位靠近的長輩,一名已然故去,一名遠走他鄉,他也仍然好好兒的撐過來了,撐了整整五年,終究到了能夠鬆一口氣的時候……可再見到真逼真切就站在麵前的師父,那些彷彿早已缺失了的豪情竟也俄然搶先恐後地湧了出來,化成辛澀冰冷的液體,帶著最後的執念從他身材裡頭儘數傾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