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皇阿瑪大行,說甚麼都不準他們奉告師父,比及舉國同悲,師父日夜兼程地趕回了京中,卻隻來得及扶著皇阿瑪的棺木入了景陵。那日他在師父身後跪了好久,直到師父已走得連身影都再看不清,都始終未曾轉頭看過他一眼——也幸虧師父當時冇有轉頭,也就冇瞥見他過分慘白的麵色,和緊緊藏在掌心的那一片血跡……
“萬歲爺……萬歲爺叫今兒早晨設席,叫備柔些的酒……”
“師父,對不起……”
“你四哥就是個臭棋簍子,再如何構造算儘,趕上你還不是隻要丟盔卸甲的份兒。”
胤祺忍不住輕笑起來,微微點了點頭,又下認識望向身邊一身便服的四哥。雍正明白他的心機,抬手與他碰了一杯酒飲下去,放緩了聲音道:“叫隆科多快馬去傳了,不知能不能趕得上……”
梁九功像是才醒過神來,不迭地點著頭,嘴裡含糊地嘟囔著,踉蹌地往宮裡頭趕疇昔。張廷玉往裡頭快走了一段,步子卻又垂垂緩了下來,抬起袖子用力地抹了抹眼睛,收起了摺子,往府外一步步地挪了出去。
貪狼這才恍忽認識到了他竟是裝醉的,忍不住含淚發笑,用力地點了點頭,拿著披風給他細細地攏好了,才扶著他出了屋子。胤祺當年練功的根柢到還冇完整扔下,藉著他的攙扶竟也縱身躍了上去,胸口短促地起伏著,臉上倒是一片欣然的笑意:“今兒月色倒是好……被圈在屋子裡頭這麼久,可算是能出來好好地透一回氣了。”
才走出屋子,他的目光就定定地落在門外站著的一個身影上,竟是罕見地顯出了幾分衝動,朝著那人快步走了疇昔。嘴唇翕動了幾次,才哽嚥著極輕地喚了一聲:“師父……”
“才當頭炮急著敲甚麼,等你將了四哥的軍,那敲的響兒聽著才痛快呢。”
胤祺低下頭悄悄笑了笑,也將那一杯酒一氣兒飲儘了。兄弟們個個兒內心頭都疼得幾近攪成了一團,卻誰都不敢在麵上閃現出來,隻是和著酒一塊兒把眼淚吞進肚子裡頭去,放下杯子仍然是一片笑意。隻陪著他一塊兒談笑著,誰也不敢等閒觸碰那些忌諱般的字眼。
“四哥,你再賴在我這兒,我這恒王府都快變成南書房了……”
晚間的宴席上,胤祺竟是冇叫貪狼攙扶,多日裡頭一回自個兒走出了那間臥房。
“冇有冇有,五哥你喝的這個——可比皇阿瑪阿誰像酒像很多了……”
雍正輕笑了一句,耐煩地等著他拿炮打下自個兒的卒子。胤祺握了握那象牙雕就的溫潤棋子,攢了一陣力量,想要把它挪過那楚銀河界,卻纔走到一半兒就覺著力不從心。手上的力道一懈,目睹著那棋子就要掉在棋盤上,一旁的貪狼卻俄然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將那一枚棋子穩穩鐺鐺地落了下去。
“趕不上就趕不上吧,如果我不堪酒力,四哥就幫我跟他說一句——就說我不怪著他了,叫他也彆記恨他五哥……”
胤祺輕顫著哽咽出聲,竟覺著彷彿俄然回了少年的日子似的——另有老祖宗,另有皇阿瑪跟額娘,另有人縱著他率性混鬨,還會有人將他抱在懷裡頭,連疼寵帶無法地輕叱一句臭小子,卻又半點兒都不忍心罰他,又給攏回在身邊護著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