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瞄了一眼不遠處坐得筆挺彷彿心無旁騖的太子,實在不想再招惹甚麼風頭,卻又實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隻得乖乖地應了一聲,一邊在內心揣摩著今後大不了弄出個近似傷仲永的故事來,假作個小時了了大一定佳的半截天賦,一邊認命地從一旁的筆架上挑了一支九紫一羊的羊毫,飽蘸了墨汁在紙上一筆一劃地默著三字經。
即便如此,張英卻仍然看得欣喜不已,口中不住地連連獎飾——畢竟胤祺這時候還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同齡的阿哥都在規端方矩地描紅習字呢,他就算寫的再差,也已算是極其出挑的。更不必說胤祺的字固然力道不敷,間架佈局卻已初具雛形,一紙的小楷工工緻整,已是極大地超出了張英的心機預期。
胤禛還冇來得及再問些甚麼,廊外卻俄然傳來了一個略顯衰老的聲音:“二位阿哥,如何站在這冷風裡頭說話——快進屋裡頭去,這臘月的氣候,著了涼可不是好受的。”
“阿哥不必過謙——老夫大略已明白了皇上所言的不成體係,現在阿哥所知已然極豐,完善的隻是聯絡交會罷了。”張英的笑意卻已更加暖和,悄悄撫了撫胤祺的發頂,放柔了聲音道:“不知阿哥可學會寫字了,又能寫出多少來?”
“好,好!”聽著胤祺對答如流的清澈童聲,張英的眉眼裡已是一片讚美笑意,撫掌歎道:“老夫開初聽聞那天意授文,心中還另有所疑問,現在才曉得此人確是有生而知之的——五阿哥能得此福緣,實是大幸事,大造化啊……”
考校過了胤祺現在腦筋裡裝著的東西,張英轉眼間便已敲定了接下來的講授進度。這時候讀書還都是以背誦瞭解前賢的詩文名篇為主,兼輔以習字,至於策論和經義倒是要求的並不嚴格。畢竟這些個阿哥們底子用不著科舉,年紀也尚小,還未到將知識融會貫穿的時候,除了太子必須學習治國戰略,務必精研經義、深通義旨以外,他們這些個阿哥隻要學問過得去,康熙也是不會做出太刻薄的要求的。
胤祺淡淡一笑,悄悄點了點頭,安然地望著他含笑道:“甚麼都行,一言為定。”
和他生得眉清目秀端方靈巧分歧,胤禛雖不比他大上多少,五官還未完整長開,卻已模糊顯出了些頗似宿世那些小鮮肉們的精美雛形——鳳眼薄唇,劍眉斜長,若不是整日介不苟談笑,實在是個上好的風騷貴公子的模型。
胤禛不由微怔,下認識低下頭看疇昔。掌內心放著的是個精美的小玩意兒,由幾條打磨得極光滑的小木條搭在一塊兒,考慮著力道拉了兩下,卻不測的極其健壯。
他在宿世本來就有寫羊毫字的愛好,還特地臨了很多的帖子,一來二去的也就把繁體字都學得差未幾了。雖說尚到不了登堂入室的境地,但字裡頭還是有幾分足以唬人的風骨的。隻是現在人小力弱,又剛拉了一早上的弓,恰是兩臂痠疼得要命的時候,寫出來的字也不免有些發軟。埋著頭默了一頁,停在“教五子,名俱揚”這一句,轉頭看看自個兒寫下的那些細弱有力的筆跡,胤祺愧得幾近鑽到桌子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