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公公――還勞煩公公幫我走一趟浣竹軒，把擱在井裡的肉多拿出些來，我都已切好了，就擱在我那屋子裡就成。千萬記取決不成沾了手，一旦沾了旁的氣味兒，流風是毫不會碰的。”

她口中不住低低地呢喃著這幾句話，直到眼裡的光芒一點一滴的燃燒，身材垂垂冰冷，胸口也終究完整不複興伏。可隻要那一雙早已渙散渾濁的眼睛，仍癡癡地睜著，定定地望向康熙的方向，像是在無聲的懺悔和挽留著某些早已失落的存在。

皇後目光微微地動了動，落在康熙替自個兒扯被子的那隻手上，唇角挑起了個淒迷的淺笑，喃喃地低聲道：“你也曾……那麼愛過我的，我都快忘了……是我自個兒，自個兒毀了你落在我身上的心，我對不住你……如果夢能醒，我再不如許了……再也不了……”

固然吃著確是好吃不假，可那鹵肉臘腸畢竟都是葷物，胤祺隻吃了一個便有些夠了，隻將剩下的攏到袖子裡頭帶著――他算是看出來了，梁九功給他塞得這些個東西，壓根兒就不是叫他路上全吃完，而是給他備著早晨守孝時墊肚子的。看來他那位皇阿瑪還真是為了他這個算不得甚麼的弊端操了很多的心，乃至不吝主動攛掇著他破端方，卻也叫貳心中實在不免有些感念。

皇後仍然輕笑著，她的眼裡不再占有著幽怨仇恨，也早已不複昔日的歇斯底裡，隻要一片近乎漂渺的安靜：“你可知……本宮患的，乃是癆症？旁人倒也罷了……你肺脈衰弱，離得近了，興就能給過上……”

“阿哥放心，主子這就去。”

康熙的手悄悄地顫了顫，終究替她悄悄地掩了掩被子，放緩了聲音道：“你累了，就放心睡罷。就當是一場夢，夢醒了，就甚麼都是新的了。”

“一場夢麼？那可真是一場惡夢……”

胤祺依言起家，剛走到榻邊就被康熙攬住了肩，向後扯開了些間隔。皇後俄然笑起來，邊笑邊止不住地低低咳嗽著：“皇上……可真是，打心眼兒裡頭……疼你……”

這一次裡頭的場麵可要比上回熱烈很多，太醫們不竭地快步出入，目之所及儘是倉猝低語著繁忙的寺人跟宮女。胤祺被引著進了前次的那間屋子，康熙正坐在榻邊，抬了動手錶示他不必存候，又衝著榻上的人低聲道：“小五兒已過來了，你不是想見他麼？”

曉得的太多當然不是甚麼功德，乃至很能夠是取死之道――可他倒是個必定了不會擔當大統的阿哥，也就在底子上斷了最大的威脅。隻要康熙情願護著他的命，又能拿得準他不會生出那些個不該動的心機，要把他當作一個能時不時的說說至心話的樹洞，或許還真是個不錯的挑選。

梁九功點了點頭，他按理也是該立即跟著趕到承乾宮去的，可畢竟是五阿哥親口拜托的事兒，他卻也不肯分攤下去叫那些個小寺人們做――幸虧那暗道已叫人開出來了，騎馬來回要不了多久，再由大西門兒快馬趕到承乾宮去，也許比這走路還能快上幾分，倒也誤不了甚麼事情。

胤祺心中一驚，隻感覺攬在肩上的手臂也俄然一緊――他終究明白了這兩年來，康熙為甚麼寧肯違禮都不準他靠近貴妃，也明白了前幾天貴妃把他傳過來的真正企圖。背後一陣陣發緊，目光便也止不住的微微出現些寒意：“娘孃的‘厚愛’，胤祺內心頭――也一樣都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