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謝府他無處可去，也無處能去——因為宮中落水第二日，皇後就打發人來駢四儷六地誇了謝雲一通，讚他忠君愛國、勤於王事，又讚單超英勇救人，見地機靈。固然大要是安撫被操縱了一道的謝統領，但開端處也隱晦透出了她的本意：

單超額角一抽，謝雲又把眼睛閉上了。

“郎君不明白嗎？”錦心俯在他耳邊笑道：“統領令我來服侍你……天然是你想做甚麼就做甚麼。”

馬車駛回謝府，家奴早已亮起燈火在中庭恭候，為首鮮明便是那名穿緋紅輕紗的管事侍女。謝雲裹著狐裘從馬車下來，她立即快步上前，肅容大禮拜下，高高舉起手上一張鬥大的描金漆盤：

月華與暗淡相接，單超的神采在光影明昧中看不清楚，隻見胸膛起伏半晌，才冷冷道：

“因為你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惹毛了他就要被趕出去睡橋洞……”

錦心微愕，皺眉道：“大師？”

剩下那一半人冇到禮冇到的，他們漫衍出來的流言也到謝雲耳邊打了個轉，被他悄悄用筆在名字邊畫了個圈。

但就這麼小的一件事，卻在宮中乃至朝野都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瀾，坊間更是說甚麼的都有——武後陰狠殘暴，謝統領助紂為虐，被冤死在宮中的廢後蕭妃拉進水裡險做了替死鬼；武後倒行逆施，謝統領為虎作倀，被冤死在詔獄中的清官正吏半夜索魂，險進了閻王府……

謝雲放下羊毫，向茶碗揚了揚下巴。

謝雲終究微微展開了他剛纔一向閉著的雙眼。車裡暖爐熏得旺，他濕漉漉的眼睫早已乾了，掀起一道慵懶疏鬆、漫不經心的弧度，不答反問道：“——你現在想歸去慈恩寺嗎？”

錦心笑著拍拍胸口，房間內儘是月華，她盈盈立在床榻邊，輕紗之下雪嫩肌膚若隱若現，這麼一撫便顯出了胸口誘人的線條。那瀑布般的長髮和衣衫間模糊披收回一股芳香，迷醉入骨勾人靈魂，能令這世上任何一個普通男人都心馳神蕩。

單超實在是有點順從的，但從他阿誰角度，謝雲微微挑起的眼梢正幸虧鬢邊構成一個很……單超如許經曆尚淺的年青男民氣裡不曉得該如何描述的弧度，他盯著看了一會，也不曉得如何的就順服地倒了碗熱茶，遞到謝雲冰冷的手內心。

謝雲一哂：“早這麼知情見機不就好了。”

他翻開門，在錦心錯愕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單超：“……”

單超眉峰一緊。

她紅唇緩緩靠近，但是就在這一刻，單超驀地抬手將她環過來的玉臂一擋，緊接著起家披衣，大步向房門走去。

那金盤中鮮明是兩件極新的禁衛錦袍，一件白底深紅飛魚紋，配有腰帶皮靴，不消多說是禁軍統領製式，衣袍上還壓著一斛光輝光輝的明珠；另一件也是錦袍，卻冇有那麼多繁複織工，色彩也恰好相反。

那鮮明是錦心！

但——單超凝神半晌，還是搖了點頭，說：“臨時不。”

單超站在他身邊，隻見長安官吏籍冊上一個又一個墨筆圈出來的人名，謝雲指著最上頭前幾個悠然道：“東台舍人張文瓘，曾奉詔訂正四部群書，聖上成心授他知左史事；西台侍郎戴至德，太宗戴宰相侄，現任檢校太子左中護，將來也必然能入閣拜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