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煜總感受寶音的麵孔尚在麵前,不覺緊緊閉上眼,語無倫次道:“可若不是因為我們,她的臉,她的模樣,清楚就是因為我們啊!”
她握緊手裡的黃銅手爐,從泛涼的金屬裡汲取垂垂消逝的溫度,像病篤的人仍舊固執喚起一絲朝氣,卻更破鈔了元氣,引來一陣陣咳嗽,纖雲忙端來痰盂,撫著蘭煜的背,淚水漣漣:“病中最易多思,可小主萬莫絕了生念。”
蘭煜用一方杏粉色的絲絹掩開口鼻,不住地喘著粗氣,沙啞的嗓音裡充滿了暗淡的神態:“豈止難以順利,怕是萬劫不複了。”
蘭煜還在喘著,卻聽殿外一陣熙熙攘攘,有女人鋒利的叫聲並著人頭攢動的聲音襲來,宮門砰地豁然敞開,聲音之重如同在蘭煜沉悶的頭頂扯開一道口兒,遠遠蘭煜便已轟然欲昏。
纖雲從速將披風給蘭煜披上,外頭卻有一小寺人跑出去,恭敬打了個千,道:“小主吉利,底下的主子忽視,一脫手讓慧小主跑了,驚嚇了小主。現在摒擋好了,小主可得清淨。”
纖雲非常解氣,道:“皇上雷霆大怒之下與小主所說無二,偏慧朱紫嘴尖不爛,口裡還叫罵不休,說皇上看不起她們蒙古親眷,這才讓皇上大怒難收,叫了當差的壓慧朱紫回宮禁足,也未說多久解了。”
蘭煜仍舊擔憂,“太皇太後可在,當時可有勸止?”
當年樂貞獨,巢燕時為友。父兄未許人,畏妾事姑舅。
纖雲陣陣不平,仇恨道:“如許不敬,若可得釋,實在是不公。何況......她一出來,我們怕是難以順利。”
纖雲也怕極了,附在蘭煜身邊,顫巍巍道:“小主,我們不過想讓她出出醜,何至於這般嚴峻?”
謂言入漢宮,繁華可悠長。君王縱有情,不奈陳皇後。
纖雲亦是嚇得不輕,也不敢出去檢察,隻將殿門微微翻開一縫,便瞧見外頭火光點點,有無數生人麵孔,各個莊嚴,圍著一鬢髮狼藉的女人,待要再看清些,卻不知那裡來得一陣力道,撲開了殿門,生生將她襲倒。她一陣眩暈還未回過勁來,方纔遠處的叫聲現在便在殿裡炸開。來人衣衫不整,頭髮狼藉,明顯是經了狠狠一番拉扯。麵龐更是煞白扭曲不堪,蘭煜睜著眼細心一瞧,不恰是日日比武的寶音!
一陣喧鬨後,跟著未央殿銅鎖和鐵鏈叮鐺聲,鐘粹宮規複一片死寂。遠處不休的喧華和摔打像藐小的蚊蟲鑽著蘭煜的體膚,讓她惶恐不安,她拖拽著病態的聲音,鎮靜叮囑纖雲:“明天去探聽探聽,本日家宴後果結果!”
纖雲不屑,恨恨一撇嘴,道:“可兒家陳阿嬌是皇後,她不過是個朱紫,也好大言不慚,說這詩她感同身受,特學來念給皇上。皇上一聽這才發了脾氣,直問她是從哪學來。”
西牆鄰宋玉,窺見妾眉宇。一旦及天聰,恩光生戶牖。
一個家世顯赫卻不得聖意的妃嬪,她的受責並冇有在宮裡掀起太大的波瀾,茶餘飯後,不過有人閒談幾句寶音的傲慢浮滑,不知天高地厚罷了。隻是唯恐天下穩定的人,拿著與鐘粹宮相對的儲秀宮並提。西有儲秀敏嬪,東有鐘粹寶音,兩位禁足的妃嬪,足令人益感君威日盛。更有流言測度:大清後宮尚未有冷宮之說,現在情勢,怕是冷宮必將複建。此語一出,宮中女子大家自危,各個噤了閒言碎語。後宮更顯詭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