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歧水怪見勢更添數分殘暴,首尾越加快上幾分,倏然相合圍,已將初陽視如掌中之物。怎料將合未合之時,初陽便如浮光隨日而行,雲影逐水而去,頃刻間失卻地點。而世人仰首處,卻見伊人還是安然於雲間,其態悠悠彆有一番意味。
“豎子安知家國之論?想我葦原之人胼手砥足繁忙整天而不得飽食,何也?地寡田瘠,國土侷促之故。現在神州重商賈而輕稼禾,好稱王而忘邊守,多孱羸而少結實,更得西方煉器之術互助,集數處龍脈之氣運,恰是天授之機,豈可不取?然本日之敗,罪不在我等,乃是天誤當時。”大祭官猶不肯改過,反倒振振有辭。
初陽回顧卻見雪姬羞慚的麵龐,心中瞭然,見舜英對付恰當,借日魂之力將神宮世人困守此中,倒也得空分辯,吃緊向前欲要禁止。大祭官又怎肯相讓?一邊以精血為引儘力阻截初陽,一邊狂笑道:“捨生取義,殺身成仁。葦本來日雖不能儘勝於此,亦要同歸於儘。”
無形之萬物皆可在手,然浮光雲影渺然如幻豈可獲得?即或有拔山扛鼎之力,有翻江倒海之能,亦徒歎何如。如此數次,八歧水怪皆不能得逞,暗生憤怒而眼中赤色更甚,臉孔愈發猙獰。八張巨口齊齊伸開,噴出毒液無數,將初陽與滄州城一併覆蓋。
如此熟諳之語句又重響耳邊,初陽怎能不憶及當日梅之華?心神當下有些恍忽。而琴聲中,八歧水怪垂垂化作無數晶瑩的水珠,而水珠垂垂化作朵朵含苞待放的菊蕾,菊蕾隨秋風綻放一時便見無數晶瑩的秋菊昂但是立,彆有一分肅殺之氣。
琴聲淡淡,見有雲霧薄薄而起,若為接引之物;頃刻間琴聲激越,則起暴風捲地、現烏雲壓城,而中有一龐然巨物若隱若現,如泰山突臨撼民氣魄。
“捨生取義?殺身成仁?侵犯神州國土何故為義?殘害中原子民何故為仁?無信無義,無仁無德,與禽獸何異?葦原雖小,豈能儘為禽獸之屬?神州雖大,何曾有背信棄義之時?兩廂休兵於家於國兩利,大祭官勿要一錯再錯。”初陽猶要安慰一二。
其言淡淡,恰如閒談,卻叫大祭官神采大變,再要轉換琴聲已然是追之不及。目睹得萬千銀線由內而外,好似萬千利刃切割軀體,八歧水怪倏忽已成山崩之態,委頓跌落,再無聲氣。
初陽笑道:“葦原之人雖言推許菊花之美,然僅隻解外相,未知其深意。可知菊花之傲,不但在於春季獨豔,更有寧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之讚。菊花抱枝香,怎肯寥落淤泥中?大祭官贈我以秋菊,我當禮敬之,方是為來而不往非禮也。”
從未曾聽得琴聲狠惡若斯,隱然有殺伐之意,然風聲漸斂,烏雲更暗,巨物始現端倪:八首八尾,眼含殘虐之情而染鮮血之色;身上多見肮臟腐敗之處,乍然見者,必是森森地唬得幾欲靈魂離殼;更聽得其進退之間,四野顫栗,如有害怕之音。
“好,好。清泉門下公然收得好徒兒,心智道法俱皆勝人一籌,倒是我藐視於你。”大祭官不怒反笑道,“冒然拜訪神州,實是未曾備得厚禮,甚覺失禮人前。此時合法秋時,而我葦原推許秋菊之美遠勝其他,莫如便已菊花為獻,一敘相互交誼。”
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