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年關,年味實足,初陽更加繁忙:每日與母親幼妹整治些待客之物,煎炸蒸煮樣樣都要親手試上一試;將丟下十數年的女紅拾起,給家中諸人繡些荷包鞋襪。而小狐每日耽於美食自是心對勁足得空他顧,唯有英娘雖是不時麵帶笑容但細心留意還是可見眼底那一分悵惘。
“此言當真?可不能欺詐於我。”男兒聞言惶恐非常、欣喜非常,竟然上前欲要拉住初陽一問究竟,隻是礙於禮節終是退後。
既已窺得門徑,初陽心中便是大定,雖不知此道途將會是如何艱險如何悠長,但是恪守自我果斷前行必有所得。是以上初陽所言所行較之平常更加不疾不徐,也未曾決計去尋求本身所悟之五行。
郭子興方未報得喜信,英娘卻已跪倒於前,望著老母親較之凡人更顯衰老的麵龐頓時淚如雨下,一聲母親哽咽在喉中久不得出。母女連心,見此情此景另有何不明白?老婦人當下顧不得翻開輕紗辨識,便抱著英娘哀哭不斷。其聲如鮫人泣血,孤猿哀啼,摧民氣悱,初陽也不免動容,小狐也不忍聽
滁州,英娘故裡。江北江南雖是一江之隔倒是風景差異。甫一出境,初陽便笑道:“剛纔想起吉州先賢歐陽氏曾於此處彰顯官聲,遺下佳作數遍。如此想來吉州滁州也算舊友,我與英娘說不得亦有夙緣難明。”
“鄉賢有記,心生神馳,怎不叫人遊興大發?”初陽一麵遙指遠山與小狐辯白,一麵與英娘笑談不竭,想來彆緒也垂垂遠去。
“歐陽氏?想來必是醉能同其樂醒能敘以文者。初陽未提,我倒未曾想起此事。呶,往南而綿遠娟秀者可不恰是琅琊山?”英娘腳步還是倉促,但神情卻垂垂鬆快,饒有興趣地指導起故鄉的山川景色。
靈光當來自會不請自來,著意苦尋也一定一現,平常心處之便可。初陽每日也不過是與父親初晨閒話詩文暢談古今,與母親敘些家常瑣事,與初嵐指導些蒙學針線,十數年的光陰彷彿未曾留下分毫隔閡。初陽本屬於此處,融入此中也彷彿是輕而易舉。
應門而來者乃是一束髮男兒,麵貌甚肖英娘,隻是腿腳似有不便,行進時一瘸一拐。見門外二女,來人一臉驚奇,卻還是有禮:“久未有客,卻不知二位女人所為何來?”
說及此事,無人不是扼腕慨氣,眼神中對今上也是多有不忿隻是不敢等閒宣之於口。初陽心中不由悚然,憤懣之語久結心胸,若能安撫猶可,如果不能隻怕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本朝亂世無饑餒到處有歌樂,卻安知流於浮華弊端已種。隻是此等家國天下事,乃是儒士一展所長,又何必道門多加置喙?初陽搖點頭踱步而歸,將聞知之事一一奉告英娘。
本鄉本土,已知地點,英娘輕而易舉便尋至家門。此處倒也不算粗陋,猶可見新近補葺陳跡,而炊煙繚繚卻似一淺顯人家。英娘欲進還退,躊躇再三,初陽隻得自行上前叩響門環。
郭家本自農戶,起於亂世,顯名於平世,建功於關外,一門將星如雲,目前倚重有加。安知伴君如伴虎,一朝禍起家中男丁非是戰死疆場,反而血灑法場,怎不叫人唏噓不已?初陽心中暗自思惟,麵上卻不敢分毫動色,唯恐震驚英娘心中痛事。
聽得此言小猜迷惑儘去,傲視擺佈人跡全無便大膽出聲道:“本來是要往英娘姊姊家中去。英娘姊姊,如果你家憐惜美酒好菜我但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