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 無人留意天子唇邊閃過的一絲詭異嘲笑,已聽天子順著方纔的話題問道:“仆射此言是為何意?”
“臣所呈恰是驃騎將軍同幷州來往書牘,因兩處來往函件繁多,臣隻取要緊幾件恭資今上詳參,”言罷仍然一副目中無人模樣,那個也未曾再多去瞧上一眼,接言道,“臣參劾驃騎將軍成去非四大罪。勾搭邊將,企圖大寶,是為其一;挾勢作威,欺君擅權,是為其二;倚恃身份,混亂國政,是為其三;聚貨養奸,私行生殺,是為其四;”他忽掉頭,目光直逼劉野彘成去遠兩人,“今上,罪臣的翅膀儘在於此,鎮北將軍劉野彘、征西將軍成去遠,臣懇請今上現在便緝拿亂臣!容臣等來清君側!”
百官一時僵住,唯獨顧曙安閒自袖管中取出幾封書牘來,上前兩步先交由近侍:“煩請轉呈今上。”那近侍亦是呆住,回神捧了過來慌慌送至天子麵前。
群臣方自期呐呐艾茫然無措,天子方自拿捏揣測舉棋不定,東堂殿外清楚的腳步聲卻漸次逼近,世人驀地覺悟,一場宮闈殛斃已迫在眉睫,天子僵坐在禦座上,猶自愣怔間,禁軍已破門而入,為首的看著卻麵熟,天子猶自震驚,顫聲問道:
百官因尚書郎李濤的迅疾遭戮,刹時噤若寒蟬,唯獨大尚書還是不懼神采,一把拉扯住欲要辯白的中丞沈複,那邊成去遠終啟口道:
“至公子正在城外,荊州軍已包抄了大半個建康城,更有一起不知從那裡冒來的死士,將軍速與我措置了東堂,開城門以援錄公!”
不料成劉二人卻並非急於逃遁,隻將那數十餘勇夫引出,兩人各持東西重新呈現在世人麵前時,顧曙一陣驚怒,身子一晃,忽咬牙嘲笑:
成去非點了點頭,轉而叮嚀趙器道:“方纔已得密報,阿灰有一部人守在東門等著策應,劉野彘立了軍令狀,跟我包管一個時候後便能衝出司馬門,你想體例傳動靜給去之,引他們從西門出,再去包抄東門!勿要使一人逃脫!”
顧曙瞥了瞥虞仲素, 見他並未作聲, 心底嗤笑兩聲, 複又正色望向天子:“臣說的恰是驃騎將軍成去非。”
“先緝拿不為過,倘真有曲解,聖主自會主持公道。”
“看來仆射本日勢需求取我等性命了,我等毫無申冤機遇。”
“仆射不要慌!東堂裡外早已封死,他們逃不掉的!”
百官不但是以話而駭怪,亦是以話所帶來的不遠處影象--幾載前恰好是為大將軍之罪名,短短八字,向來是亂臣賊子的最好註腳, 向來是攻訐政敵的最好利器, 是永久不得翻身,還是現世反敗為勝,好一片風波惡浪,到底誰主沉浮,百官同天子一道做起旁觀客,仆射這番話苗頭隱然現身,是否真的指向驃騎將軍,又是否卷帶著德高望重本可美滿致仕的大司徒, 東堂的風波要往那邊奔湧, 要淹冇毀滅何人,那個不過鋪路白骨,那個要踩著屍身持續爬升, 上至天子, 下至群臣,無人不諦視。
虞仲素如同巨浪中一塊青石,不管四周風波如何飆急,都無礙他巋然不動,現在也不過略略點頭道: